他毫不猶豫地叫閔肅去請了傅淳來,堅持讓傅淳帶走尹家姐弟,並處置了在背後胡亂說葉鳳歌不好的工坊匠人,一則是為葉鳳歌出氣,二則是想將事情壓住。
他想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其實,對於自己的心病,他許多年前就察覺到了,也在想法子克服心中魔障。
他並不想帶著那些夢魘般的陰影渡過一生。
可有些事,自己知道,跟別人知道,是不一樣的。
若是旁人,他根本不在乎。可為什麼偏偏是葉鳳歌?
他多希望自己在葉鳳歌眼裡,始終是個好得不得了的兒郎。
對於尹華茂說的那個藍皮冊子,他不敢去向葉鳳歌證實。
若那藍皮冊子確有其事,不過就是坐實了葉鳳歌留下來的原因不是為著對他有什麼情意與不捨,只不過是揹負著師門的責任,不得已留下來罷了。
當他知道葉鳳歌留下來的緣故竟可能是因為這個,便不由自主地生出許多揣測。
會忍不住去想,這七年,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看著他?是同情、憐憫,還是冷靜地等著,看傅凜什麼時候會徹底瘋掉?
會忍不住去想,這會不會就是葉鳳歌沒有拒絕他的親近示好,卻又遲遲不肯鬆口答應與他在一起的根源?
傅凜眸心黯了黯,最終還是抿緊了唇,沉默而徐緩地從溫泉池中站起身來。
他已經在這裡很久了,可葉鳳歌一直沒有來找他。
這讓他漸漸開始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想見她,卻又不敢。
畢竟,他不確定自己此時若見到她,會說什麼,做什麼。
腦中一團亂,有許多可怕的念頭正在不受控地瘋狂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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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大早,傅淳將尹家姐弟帶出了宅子,由宿大娘領著去了後山藥圃,暫時安頓在負責看守藥圃的劉大娘家。
而傅凜則一直沒有露面。
中午順子神色焦灼地來找葉鳳歌,說傅凜自昨夜回房後便一直沒有出來,今日早上中午送飯菜和湯藥去,他也不肯開門。
順子無計可施,只得來請葉鳳歌去勸勸。
葉鳳歌心中雖慪著氣,可聽說傅凜這樣胡亂來,哪裡還坐得住,當即就跟著順子一道,匆忙跑到主屋寢房敲門。
許是聽到她的聲音,傅凜到底還是將門開啟,飛快地將飯菜與湯藥接進去,又將門關上了。
這是葉鳳歌第二回被傅凜關在門外。
上一回,她大概還能猜到是什麼緣故,這回卻完全不明所以,這真是要將她氣炸,照著門板狠狠踹了兩腳後,一言不發地走掉了。
在各個院子裡沒頭蒼蠅似地亂轉了一個下午後,葉鳳歌回到北院已是黃昏。
傅凜長身立在北院拱門下,一襲靛藍披風襯得他的面色愈發蒼白。
因傅凜擋在拱門正中,北院的眾人也沒誰敢上去請他讓路,只能惴惴停駐在四下,不知所措地偷偷打量著他的動靜。
他的周身像豎著冰冷的四壁圍牆,雙眸始終望著拱門之外,似乎將周遭所有的人與事都隔絕開了。
葉鳳歌遠遠一抬眼,正與他四目相接。
見他先前還凝滯空茫的目光瞬間變得委屈又擰巴,葉鳳歌滿心裡火氣更旺,視而不見地走過去,抬手將他撥開些。
“別擋著道。”
傅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底有心浮氣躁的困惑與迷茫,還有些許艱難抉擇間的痛苦糾結。
“我想了通夜,今日又想了一整日,”傅凜頓住,無力地垂下眼睫,嗓音微啞,“有件事若不問你,它就會變成我的另一個心魔。”
葉鳳歌心中一驚,正色柔聲:“什麼事?”
“算了,我還沒想好,”傅凜虛弱一笑,“這幾日……你先去西院,什麼都別問,行不行?有些事我還得再想想。”
此言一出,葉鳳歌除了震驚地瞪著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四下近前的所有人也都震驚了,頻頻拿疑惑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來回逡巡。
傅凜垂眸避開葉鳳歌的視線,喉頭滾了好幾滾:“你在這裡,我心中煩亂,什麼都想不明白的。”
葉鳳歌徹底僵住了,感覺有陣陣刺骨寒氣從腳底直往上躥。
她的師父說過,傅凜心中的癥結有些棘手,“妙手一脈”目前所有的醫案陳例都沒有可供參考的診治之法,只能在他出現症狀時儘量避免讓他接觸會使他不安、反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