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廂房門檻上,飛躍中間的“天井”,主編和記者擠在正房裡做事,用塊布簾子格開,主編室的大牌子就掛在布簾子上,當主編推開布簾子出來的時候,“主編室”就消失不見了。東廂房裡門窗大開,可以看到裡面堆著不少報紙,而西廂房裡除了隆隆的機械聲音外,還不時傳來驢叫。
老闆有些好奇,沒搭理主編的訴苦,他指著西廂房問道:“您這不是報社嗎?怎麼還養驢呢?”主編臉一紅,咳嗽了兩聲,說道:“牛比較貴,本報初起,暫時還沒有置辦牛的計劃。”“啥?”這傢伙竟然還想養牛?老闆傻了好一會,點了點頭說:“這個叫多種經營吧,除了報紙之外,您這家還經營畜牧業啊。嗯,洋人最喜歡吃肉。”
說罷站起來,一拱手,說道:“您忙著,我再去看看別處報紙。”他來是為了找報紙羞辱李濂文的,就是找個人問了家最近的小報社,沒想到是這個鬼樣子。他哪能找個養驢養牛的報紙啊,他又不是來進驢肉的。
“別介別介啊!話還沒說完呢!”主編趕緊拉住西餐廳老闆,看對方隱隱有不屑的神色,主編恍然大悟,趕緊解釋道:“先生您誤會了,那驢不是為了賣的,是我們的印刷機是畜力的,這地方太小,沒法上燒煤的蒸汽機。”當然這也是吹牛,別說用蒸汽驅動的最新印刷裝置,單單講蒸汽機的價格,以他們報紙的實力想也不要想,買不起的。就算白撿一臺,他們也用不起煤。
“哦,怪不得你說牛比驢好呢。”老闆終於釋然了,他重新坐下,屁股壓著咯吱咯吱的藤椅,問道:“直接講吧,我覺的這是個新聞,你們報不報吧?”“這個……這個……壓力不小啊……”主編坐在老闆對面的小板凳上,兩手放在腿之間搓著,滿臉都是掙扎之色,彷佛一個做錯事猶豫要不要說實話的小孩。“你到底是啥意思啊?”
老闆有些不耐煩了。主編怯怯的抬起頭,猶豫了好久說道:“我知道您那西餐廳好著呢,我們報紙周發行也有……也有幾百……不,上千份!這個您看您需要廣告不?”
看對方不願放自己走,又支支吾吾的拉廣告,老闆明白了,他說道:“我也是海京混過的,做報紙的報社天天都有倒閉的,你新聞不夠火爆,鬼買你報紙啊?你報紙賣不動,鬼給你上廣告啊?做報紙的必須既不要臉又不要命!你這種羞羞答答膽小怕事的做法,你幹嘛做報紙呢?還不如來我店裡打工,安全!”
“我以前不也是舉人嗎?舞文弄墨的!幹別的,太……太掉份……”那主編被說得羞愧的低下頭去,倒好像這客人是主編,他是手下不得力的小記者了。“唉!你這鬼樣子去了海京不出一週就淪為乞丐了,我不已經告訴你怎麼玩報紙了嗎?不要臉!不怕死!才有錢!”老闆“恨鐵不成鋼”的一跺腳。
說罷,他手指點著主編鼻子吼道:“我教你怎麼海京報業怎麼玩:就是找一個有權有勢的,但不能太有權有勢,就是李濂文一家這種的,死命纏上去黑!你就說李濂文是滿清派來的奸細、就說李濂文買賣人口、就說李濂文溺死女嬰、就說李濂文每天睡覺前都要燒一頁聖經然後大罵信基督是邪教……”
話還沒說完,主編已經臉都綠了,連連擺手道:“這怎麼行?這不是造謠汙衊嗎?別說他們會去法庭告我,他們那家兒孫肯定會堆上來把我打個半死。”老闆叫道:“你黑李濂文是個頭條、李濂文家打了你是第二個頭條、你和李濂文打官司是第三個頭條;你打贏了官司是第四個頭條;……我不信你報紙發行量上不去!”
主編聽得下巴頦都要砸在地上了,眼珠子幾乎要彈到老闆膝蓋上。愣怔了好久,口水都順著嘴角淌了出來,主編才回過神來,舌頭一轉,把口水舔了回去,他盯著老闆彷佛看著孔聖人一般,急急問道:“要是我打輸了官司咋辦?豈不是要賠錢?關了我這報社咋辦?”
“你傻啊!”老闆恨不得對著這個清朝舉人鼻子一拳打過去,他叫道:“你打兩個官司:一個他告你誹謗、一個是他們毆打你,你總不能全輸吧?”“可是,萬一他們家不打我怎麼辦?”主編問道:“那李濂文可是書香門第……”
老闆想起昨晚的倒黴事,勃然大怒,吼道:“書香門第哪個不是流氓世家!就李濂文那家人一夥流氓!老頭子是最大的流氓!就算他們不打你,你可以湊上去挑逗他們打啊,比如你看到李濂文出來,你就大罵孔子;你遇到他們家兒子孫子,你就笑他們又老土又傻帽,他們能忍得住?只要你挨一拳,立刻倒地打滾,然後報警,就說自己傷重之極,去告他們當街傷人!然後幾十個頭條都有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主編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