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齊天佑並尚未過堂,家人相見是理所應當,可他是重犯,上頭特意關照誰也不許見,怎奈那白花花的銀子在雨水裡衝著越發好看,又是人家的親兄弟,幾個獄卒便一道收了,又極嚴肅地按著規矩搜了他的身方才放了進去。
牢中陰潮、一股發黴的餿味,昏暗的燈光中天悅見大哥雖是一身囚衣,精神倒好,見他來,兩眼放光,一把抓住他,“天悅!天悅你來得正好!”
“大哥!”天佑忙握了他,“大哥你可還好?你莫急,府里正……”
“天悅!”天佑壓了聲兒,趕緊使眼色,“莫再多言!只聽我說!昨兒是有人縱火,為的是燒了官倉也要將我葬身火海!”
“啊??”天悅大驚。
“幸而有人相救,我才得以保下性命,他們一計不成反來誣陷,可見,天睿所言句句是真!”
“什麼??你和二哥……”
“天悅,你二哥正用他的性命在搏整個江南糧道,背後之人正是轉運使韓儉行!”
“啊??糟了!!”天佑的話句句都似晴天霹靂,打得天悅一時根本摸不著頭腦,可這一句他卻聽得清清楚楚!“嬸子將才到轉運使府去給你求情,這不是自投羅網麼?我這就去追回來!”
“不必!”天佑一把拉住,“嬸子什麼都不知道,這一求情反倒撇清了咱們府裡!當務之急是天睿!我如此遭人算計,他一定也是身處險境!昨兒救我的是一個叫莫向南的人,他救下我就轉去追天睿。”
“大哥,那,那你的意思是我也去找二哥?”
“不!天睿手裡有他們來往的賬簿,如今一旦暴露,他的裕安祥、他的私宅都逃不過!天睿臨走時告訴我,那些賬簿他都存在西院他原先住的廂房裡的書架子上,貼的是琴譜的封面,你去趕緊尋來,一共是六本。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只有保住賬本才能保住天睿!”
“是!!我這就去!!”天悅聽得頭髮漲、一身熱血!“大哥,那你呢?是不是保下賬簿,你也能平安無事?”
“六百里加急已經去了京城,御史方大人和倉場侍郎於大人已在來的路上,只要他們到,我就死不了。”
“什麼??”天悅聞言一身冷汗,“京城據此千里之遙,兩位大人就是日夜兼程也得十日左右,你如何能……”等得?最後兩個字天悅都不敢說出來,如此驚天大案,必是魚死網破,糧倉已燒,已然栽贓在大哥身上,人一死,就是鐵案,他們怎會等到御史親臨??“不行!!我得先想法子救你出去再說!”
“天悅!!天悅你放心!”看兄弟急得恨不能劫獄,天悅忙安慰,“殺朝廷命官他們還有所顧忌,上下來回的批文就要一月有餘,我比天睿安全得多!”
“當真??”
“當真!你趕緊去!一旦賬簿落到他們手中,就算御史大人來了能翻案、沉冤昭雪,我與天睿也活不到那天了!”
天悅狠狠咬咬牙,“是!我這就去!!”
看天悅匆匆離去,天佑抬手擦擦額頭的汗,身為金陵按察司的儉事官,眼皮子底下出這麼大的蛀蟲,尚不及兄弟一介商賈之人,真真愧對朝廷!愧對蒼天!愧對天下黎民!如今一旦能將他們連根拔起,死又何懼?!
……
晌午的時候,天邊放了晴,一場瓢潑大雨,把殘餘的花朵都打了個乾淨,一眼往去,滿處凋零。
閔夫人一臉鐵青往外去,不知是那大雨之後驟然冷下的寒風,還是氣,她渾身哆嗦!那是自己的親親外甥女兒,是自己從小慣到大、比親生的還要親的女孩兒!早早來她府中求見,卻遲遲不露面,讓這年逾半百的姨媽守著一杯冷茶端端候了大半晌!
待到那尊貴的少奶奶款款而來,一句聽聞,噗嗤一笑,“姨媽真真是老糊塗了,咱們女人也能管那官中的事麼?是姨丈他老人家在世時沒有管教,還是,原本姨丈就是如此為官?”
一句話夾槍帶棒噎得閔夫人滿面通紅,可為了天佑,不得不又低聲下氣地求,“翰林府書香門第,天佑更是府中最端正上進的子弟,怎麼會火燒糧倉?”
“哎喲喲,”文怡用帕子掩了嘴笑個不住,“姨媽快別再提你那個什麼翰林府了!多少年的老皇曆,老太爺都作了古,齊家還有哪個是翰林?一代傳一代沒旁的本事,倒抱著這個不放!快莫出去再說,也不怕人笑話!”
“你!你住嘴!!”閔夫人本是含淚苦求,忽地一股怒火燒起來,大喝一聲!一輩子熬在那青磚灰瓦的府邸,只覺得不如意,今日頭一次聽人在她面前踩低翰林齊府,才知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