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在一旁瞧著,那人只顧吃,全不顧還有人兩手捧著碗,斥道,“自己端著。”
“燙。”
他應得理所當然,葉從夕蹙了蹙眉,想從莞初手中接過來,卻見他吃得正起勁兒,終究沒動。
一大湯盆下去,汗立刻發出來,渾身舒暢。
這一折騰,時候不早了。葉從夕匆匆佈下小菜、烤雞,莞初卻沒動筷子,只吃了一小碗糯米飯就要起身,只說趕回府裡就該吃晚飯了。
臨別時候,怕齊天睿一身熱再著涼,葉從夕把自己的斗篷也給他披上。三人緩步來到山腰,石忠兒已是帶著馬車候著。彼此道別,並未如何依依不捨,葉從夕取出兩隻信封,一隻厚,一隻薄,薄的那隻居然連口都沒封,莞初接過小心地放入袖中,轉身上了車。
……
冬日天短,日頭落,山中驟涼。狹小的車廂裡,齊天睿裹著兩件斗篷,結結實實的。身子畢竟還虛,一路走,下山晃晃悠悠,不一會兒就晃得人徹底歪斜,齊天睿懶得再坐直,乾脆靠在那軟軟的肩頭,黑暗的車廂裡啞聲道,
“丫頭,再給我揉一揉。”
☆、第35章
自初六從山上回來,齊天睿再不出門,莞初伺候著專心休養,有了之前幾日的糾纏,這一回兩人倒也默契,話不多,各安其所。唯獨就是夜裡,他白天睡足了,夜裡精神,不是看經文譜子就是看書,看書還好,一個人消消停停的,若是看譜子,總會說些這譜子如何如何的話或是問為何選了這一個,背後是何緣故?莞初想安生一會兒也不能夠,這一折騰就到半夜,肚子又餓了,還得再起身去弄吃的,想裝睡也不成,哪怕就是一塊荷葉糕也得給他溫熱了才吃。
好在好好兒將養了兩日,身子總算大好了,這一回,沒吃一口藥,揉揉捏捏的,居然挺了過來。初十一早洗漱換衣裳,他離府往櫃上去,臨走跟莞初說這就暫不回來了,莞初悄悄鬆了口氣。許是瞧見她臉上有了喜色,他又站下,叮囑說府中為人要懂得辨顏色,莫死拗著,示弱方得倚靠。莞初沒太聽明白,只依著他點了點頭。瞧她稀裡糊塗的樣子,齊天睿不耐,丟下一句:有事找賴福兒,便走了。
正月都算年裡,鬧過了上元節買賣商家都一掛鞭炮震得滿街紅,開門大吉。齊天睿回到鋪子裡招待守櫃的人,一年到頭,酬勞雖厚依然背井離鄉,齊天睿便待得似自家人一般,除了豐厚的年曆紅包,最講究的還是情意,畢竟當行、票號的老人千金難尋,最難的便是信得過。
年前萬家當鋪關當後,萬繼就被安排在了九州行的庫房,那裡頭都是死當後的積攢並有齊天睿從各處淘換來、從不上櫃的珍品。果然不出所料,萬繼進了庫正似老貓見了魚腥,莫說按月還給他銀子,便是分文不取,埋頭其中也是樂不思蜀。幾年的老帳都重頭過目,查出幾樣年代出處的錯,也辨出幾個險些被埋沒的老貨。齊天睿一旁瞧著很是得意,“玉蟬子”出山掌舵九州行是早晚的事,今後江南古董行定價若是還有別家,才是出了奇了。
這幾日齊天睿多在裕安祥,開春準備啟程的商客多,票號裡忙碌得像是那西城大街的小買賣攤兒,熙熙攘攘。齊天睿少在櫃上露面,多是坐鎮三院掌櫃房或是協理房,應對大樁的進出。忙起來茶飯都沒有鐘點,遂這房中總是備著新鮮出爐的點心,人手一個小紫砂壺,隨時嘬飲。將過了晌午,協理們才算騰出些空來就和兩口點心,齊天睿手邊也擺了一小碟子桂花糕,咬了一口,半天不見再動,一雙眼睛盯著張區區二百兩的兌票,眉頭慢慢蹙緊。
這是一張同源米鋪的兌票,開票的日子正是年前關門上板的時候,那幾日齊天睿只管在九州行候著那隻金鳳,倒漏了這頭兒。票號開門做生意,只要是真金白銀或是實在的抵押,沒道理去管人家來路正不正。山西福昌源之所以能名滿天下就是正邪兩道同規矩,只認銀子不認人。裕安祥在西北的分號也曾經為一個臭名昭著的匪幫換過票,動輒就是上萬兩,而眼前這單薄薄一張二百兩的兌票卻讓齊天睿有些嚼不動。前前後後,只這一張孤零零的,這數目不夠那鋪子收一次糧食,拆票零兌也不該如此分散。
齊天睿捻起來,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尋常的兌票,自家的章,絲毫不見破綻。難不成同源是要轉入裕安祥收兌?若如此,那掌櫃的該登門計議才是,卻怎的是用這二百兩的票子投石問路?也或者,就是要做普通小戶,一筆一筆走帳,倒也未嘗不可。若是擱了別的買賣家,憑是多大的營生,裕安祥按章走事即可,可齊天睿此刻心裡頭卻十分嘀咕,莫大哥說過這家鋪子沾不得,這一單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