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傾身過來將車窗放下,一邊好聲好氣地道:“殿下,不管如何……婢子很高興。”
“什麼?”徐斂眉懶懶發問。
“婢子原本以為,”鴻賓偷眼覷她,神色裡像有些難過,“您不會對任何人……”
“放肆。”徐斂眉驀地截斷鴻賓的話,她睜開眼,冷冷注視著她,“這種話也是你說得的?”
鴻賓低下了頭,被公主毫不留情地數落,心裡卻更加為公主感到委屈,眼中幾乎要墜下淚來,卻也不敢讓公主瞧見,“是婢子放肆……可婢子真心希望,殿下能同柳先生好好地過,過一輩子……”
徐斂眉看了她許久,終而,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鴻賓,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心中總是將你當姊妹一樣看待。”這樣的話她甚少說,說出口便覺生澀,“你這樣關心我,我很感激,但我同柳先生……”
鴻賓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
有那麼幾句話,翻來覆去梗塞在喉頭,卻終於是對著最親密的鴻賓也說不出口。徐斂眉最後也只是又拍了拍她,便閉上眼睛,“……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
“殿下。”
柳斜橋站在車門前,一手扶著車轅,一手挑開簾幕,安靜地迎接著她。
她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走入府中,留給下人們一個伉儷和諧的背影。房中已擺上了晚膳,柳斜橋將牙箸遞與她,一邊平平地道:“我去廚下看了看,添了幾道菜。”
她朝桌上看去,是慣常樸素的五菜兩湯,只中間那條清蒸的魚十分顯眼。
“……”她道,“本宮不愛吃魚。”
他也不惱,“這是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合您的口味。”
她復看他一眼,執箸嚐了一口,細嚼慢嚥,“倒是頗得鮮味,不似北方做法。”
柳斜橋道:“在下本就是南方人。”
她道:“豐國也並不算南方,反而偏西。”
他嘆口氣,頗有些無可奈何似的,“這種事情,我總是辯不過殿下的。”
她耳根發了紅。胃口不佳,心裡發堵,草草吃了幾口便放下,自去了一邊翻書。未幾柳斜橋走過來,躊躇著道:“您若不高興,往後我便不這樣……自作主張了。”
她輕輕地道:“我沒什麼不高興的。”
他將她手中的書抽了出來,她卻轉過了身去。他從後方擁住她,用哄小孩的語氣道:“不要不高興了,嗯?您不喜歡的事情,往後我都一定不會做的。”
不知他這半日都學了什麼,到了傍晚,竟知曉這樣來哄她了。可無論如何,女孩子總是喜歡被人哄著的。徐斂眉低著頭,嘴角卻彎了彎,“真的?”聲音悄悄的,好像害怕驚破了什麼。
“自然是真的。”他說著,牽住她的手,“昨晚……”他頓了頓,“是我不好……”
怎麼又是這件事!她咬住了唇,還未發作,卻聽他聲音沙啞了幾分:“我真的沒有想到……”
她皺了眉,“什麼?”
他低垂眼簾,眼睫在微微地顫抖,“我今日早晨看見時,是被嚇壞了……您……流了好多血……我真不曾想到……所以我一時……”
她一下子甩脫了他的懷抱,話音發冷:“你說清楚。”
他閉了閉眼,彷彿有些不能承受的痛苦,“我原該再小心一些。”
她臉上陣紅陣白,方才好不容易攢聚起來的氣力一時又散盡了,身子一旦發起軟來,便只想靠在他懷裡,卻還拉不下顏面,只道:“你又知道怎樣是小心了?”
他被她這一問噎住,半晌才道:“我……我可以學。”
她盯著他瞧,驀地撲哧一聲笑了。
看她笑容綻放出來,他才終於鬆了口氣,好像剛剛經過了一道很緊張的審訊一般。她心情舒暢了,便覺出餓來,“你方才也沒吃多少吧?”
柳斜橋卻只是看著她,“您若有心事時,我也吃不下。”
“這是何必。”她看到桌上都已收拾整齊,眉毛擰了擰,“那條魚呢?”
他道:“殿下還想吃的話,想必還在廚房。”
徐斂眉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小時候本宮有個惡習,飯桌上的東西從不好好吃,偏喜歡去廚房裡偷食吃。本宮看先生也沒吃飽,不如便陪本宮走一趟吧。”
廚房裡的張大娘已到了老糊塗的年紀,看見公主、駙馬紆尊親臨,嚇得連碗都拿不穩了:“殿、殿下,奴婢正要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