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洗您的。”徐斂眉伸手將長髮草草挽了一半,“晚上那條魚去哪兒了?”
“殿下要那個?”張大娘指了指,“所幸還未扔呢,奴婢原想著,殿下既然嫌棄,奴婢便……帶家去喂孩子……”
徐斂眉轉過頭,見柳斜橋臉色頗有些古怪,便笑得格外嬌豔,“那可不成,這是駙馬給本宮做的菜,本宮怎麼會嫌棄?本宮將它拿走啦,其他剩菜您隨意挑吧!”
張大娘“哎”了兩聲,便見公主小心翼翼將那盤魚捧走了,駙馬一言不發地跟在她後面。張大娘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碎碎唸叨著:“這可好,殿下這可好……”
第27章
第27章——襟袖上
徐斂眉一手高高託著盤子,踩著從廚房到後院的一路積雪,偶或回頭望他一眼。柳斜橋也不說話,只是緊張地看著她的步子,似乎生怕她摔了。夜色降臨,女人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投映在雪地上,從背後看去,誰也看不出她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徐國公主。
他一時覺得迷惑,一時又覺得歡喜: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露出這樣的稚氣,像是個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玩樂過就被迫長大了的孩子。
她自顧自在後院的石階上坐了下來,他低聲道:“冷的,殿下!”
她笑眯了眼,“殿下怎麼會是冷的?”
他竟爾有些臉紅,自在她身邊坐下了。她瞧得有趣,湊近他一些,卻忘了手中還託著食盤,湯汁都灑了出來。他伸袖子給她擦拭,她卻並不管他,自己拿筷子戳起了魚肉。
“你不要笑話張大娘。”徐斂眉銜著筷子道,“我記得我五歲的時候,莒國圍城,城裡缺糧,祖父不給我東西吃,還是張大娘去軍營裡偷來了米給我做飯吃的。那時候宮裡不能開火,她在自己家裡做好了,揣在兜裡帶給我,我就在灶臺邊上把它吃得乾乾淨淨。”
她說這話時帶著笑,好像那只是一件童年趣事。他的心卻微微一沉,“徐文公怎會不給您東西吃?”
徐斂眉想了想,“他不喜歡我母親。”
“您的母親?”
“是。張大娘給我的吃食,我還揣了一些,回去餵給母親吃。那時候她還懷著身子……她已是那麼虛弱了,但我祖父無論如何都還想多個男孫。”她回過頭來瞟了他一眼,“先生家中兄弟眾多,大概不會知道這種苦惱吧?”
柳斜橋靜靜地笑了一下,“我是家中老么,有什麼苦惱,料都輪不上我的。”
他笑得很淺很淡,卻不知為何,讓她的心愀然了一下。她不想看他,轉頭又道:“後來還有一次,岑河氾濫,退潮之後發了瘟病,祖父嫌我不乾淨,就把我鎖在房裡,不給我飯吃——張大娘就偷偷給我送飯,被祖父發現了,打了她一頓,她大約被打糊塗了,就成了現在這樣子。”
“那年您多少歲?”
“八歲。”
他微微皺眉,凝視著她道:“您上回還說,徐文公對您寄予厚望,還著意培養您的。”
“是啊,這不矛盾。”她笑道,“祖父對我的厚望,是我爭取來的。”
這話說得雲淡風輕,他卻從中聽出了錚然的意味。
“張口。”她忽而夾起顫巍巍的一塊魚肉,轉向他。
柳斜橋愣愣地張開口,嫩滑的魚肉便落了進來,雖然放得涼了,滋味卻仍然是他許多年前最喜歡的那種。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道菜便是母親教會他的。
而今他將這道菜做給了她,她又喂還了他。
徐斂眉望著他,忽然道:“你教我吧?”
“嗯?”
“教我做這道菜。”
“您不喜歡吃魚,為何要學?”
徐斂眉停了一下,好像被他問住了,最後卻又放棄了一般,直截地道:“為了做給你吃啊。”
他沉默了。
這沉默讓徐斂眉忐忑起來,她不無沮喪地想,自己又說錯話了。昨晚上當她說出喜歡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徑地沉默著。
其實她還有什麼籌碼可要求於他呢?他是恨她的,她小心翼翼地控制著他,也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這樣也就夠了,她哪裡還敢要求於他呢?
這樣寬慰了自己一番後,心情似乎終於開闊,她將剩下的魚吃完,若不經意地說道:“其實很好吃的。”
他卻望向院落裡零碎的積雪,微微嘆息地道:“殿下何必這樣為我花心思?”
她一愣,“什麼意思?”
他慢慢地道:“其實您不必顧慮在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