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安好,再無仇怨。”
軟羅的襦裙,俏嫩的鵝黃色,像早春裡先開的素馨花。她在暮色裡柔柔地朝著他笑,小狐狸一樣慧黠而清澈的眸子,暈開一圈又一圈透亮的漣漪。每當她這樣笑起來的時候,總能讓人忘記她是個如何英武決斷的女人,她低垂著眼,眉梢卻還輕微地上挑,像是在逗引著他,可那逗引卻又是青澀的,泛著忐忑的苦味。
他在這一剎那感覺到內心在顫抖,像是一座坍塌的樓,殘垣底下埋著什麼珍貴的東西,他一一都找不見了。
她死了。
這樣的一個女人,怎能這樣便死了呢?他內心裡不能相信,可又因為這不相信而更加感到痛苦。
她是不是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都相信著是他背叛了她?
可是我愛您啊……我一直,是愛您的。
我縱是騙了您一輩子,唯有這一句話,卻不曾騙您。
我愛您——
他的嗓音彷彿被燒灼,透出來的只是沙啞的秋氣。
可是,這又如何呢?
他已然令她抱著恨死去,在那遠離家人的地方,在那寒冷的深秋裡,身軀融在了地底,首級掛在了牆頭,她聽不見了,他也可以,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柳斜橋慢慢地閉上眼,很久後再睜開,眸中的光澤已乾涸。他邁步下了臺階,身後鴻賓追了出來,喊道:“你還去不去南吳?”
他頓住腳步。
鴻賓咬著唇哭泣道:“你總還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麼,你現在就啟程去南吳,做你的南吳王,殿下將一切都給你備好了,你也再不需要回頭……”
“我選第二條路。”柳斜橋很平靜地回答。
第45章
第45章——竟何之
(一)
九月初,一行神秘人馬抵達渙城,徑自投入易將軍幕下。
兩日後,落霜的一夜,東澤國邊境上的蒙城守軍被兵戈號呼聲喚起,倉促間竟見烽火連天,五十里外的渙城徐軍突然出現在了城樓之下,烏壓壓一片人與夜色相接,又耀出鎧甲的銀光。
蒙城守將驚慌奔走,急匆匆向從岑河敗退的馮皓一部求援。誰知易初對蒙城似乎也不甚在意,圍著外城搦戰了兩夜,竟便就此撤軍了。
待馮皓拋下越國人馬當先趕來蒙城下時,卻只能對著滿地狼藉與蒙城守將面面相覷。
“這是在羞辱我們!”蒙城守將羞憤道,“沒想到徐國還有這樣胡鬧的力氣……”
“不。”馮皓勒住了馬,抬頭看向那城樓上飄揚的旌旗,“這不過是聲東擊西。”
那守將順著他目光看去,驚住了——
不知何時,城樓上那徐醒塵的首級,已不翼而飛!
那守將急道:“這算怎麼回事?鬧這樣大的陣仗,就為了帶個人頭回去?!”
“那不是一般的人頭。”馮皓微微眯起了眼,“不過你說對了,他們還真是在羞辱我們。”
馮皓年近四十,是八歲的齊王的舅父,一生戎馬罕少敗績,然則策劃了多年的岑河之役竟莫名其妙輸了個潰散,心中正自好氣,又被東澤人這樣一攪纏,直是心中鬱結。東澤侯聽聞馮皓到了蒙城,連忙從國都趕了過來賠著笑臉宴請齊國諸將,馮皓拿著酒杯卻只哼了一聲,不談眼前的事,卻仍對近一個月前的大戰耿耿於懷。
“徐世子不在岑城,徐公主也未露面,更莫說我們還有岑宮裡的內應,還有那老賊姜閔——岑都裡那一場仗,究竟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做的手腳?”
東澤侯捧著酒盅,縮手縮腳地笑道:“徐公主不曾露面嗎?”
“燕侶拿徐公威脅她,她也沒有露面。”馮皓冷笑一聲,“說來這南吳女人也是烈性得像個傻子,竟然就這樣投了火。”
“誰知道呢。”東澤侯低矮著身子道,“小侯只聽一點小道訊息說,岑宮裡那個燒死兩千齊國人的,是徐公主的丈夫呢。”
馮皓執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徐公主的丈夫?”
“是。”東澤侯擠了擠眼睛,“是徐公主的第六個丈夫,聽聞姓柳,卻是個不知名的人物。”
馮皓沉默地喝乾杯中酒,才道:“這是個大人物。”
東澤侯諂笑道:“那又如何?徐世子便不是大人物了?還不是照樣被咱們——”
“報——”
一聲斷喝打破了堂上的歌舞昇平,一名士兵手中攥著紅羽檄書奔了進來,倉皇道:“不好了,將軍!越國盧將軍在岑河上被截擊,我們的人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