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散了!”
“喀啦”一聲,馮皓竟是將手中酒杯都捏碎了,雙目幾欲裂出:“中計了!”
***
渙城。
城令的衙門早已改作了帥帳,此時四方的屋簷斗拱上都懸了白布,來來往往的人衣衫肅穆,額頭上纏著白紗,眉宇間凝著愁恨。
一項首級被恭恭敬敬地放在大堂正中的香案上,爐煙嫋嫋,繚繞著那已清理乾淨的首級上平凡的男人眉眼。從額頭到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將這普通的容貌新增了幾分冷酷之氣。
那一副鐵面具在清理時被卸下了,洗得鋥亮放在一旁,那幽深的眼孔中彷彿還泛出冷厲的光。
柳斜橋跟在易初身後給“世子”上香。所有人都相信了這就是世子,這就是世子的首級,當柳斜橋攀上蒙城城樓,撕扯下那旌旗上纏繞的繩索,看到這鐵面具的一瞬間,他幾乎也要騙自己相信了。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男人究竟叫什麼名字,他永遠也不能說出口——世子已經死了。
深秋的風穿堂而過,呼嘯著捲起素白的紗簾,仇恨在香霧中氤氳翻滾。每個人含著沉默的悲憤來看上一眼,獻三炷香,再沉默地離開。柳斜橋蒼白的臉上卻平靜得駭人。他想了很久,想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世子“死”了,她親手殺死了“徐醒塵”。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內心裡其實隱隱有著答案,卻不肯相信,秋風太冷,吹得他的心肺如凋零的葉,血液一寸寸僵凍住,不再回流。他閉了眼,往香案前叩下三個頭,徑自舉步離去。
“先生很想要這天下嗎?”
“我除了這天下,也沒有其他的還能給你了。”
“你愛我,我便給你這天下。你要不要,柳先生?”
(二)
易初沉默地看著這個男人。
他過去瞧不起他,以為這駙馬不過是個在女人褲腰帶上討生活的男人,與公主比起來,他一萬個不配。然而在舉國動搖的時候,卻是這個男人站了出來,他仍舊那樣溫和從容,好像可以隨時無聲無息地退進四壁後的暗影中去,如果不是易初親眼看見他在烽煙中搶上了蒙城、殺死了旗亭上的守軍、一把扯下了東澤的大纛、然後一騎快馬帶著世子的首級飛馳歸來——
蒙城外的官道上,男人立馬三軍之前,沉默地舉起了手中那鐵面血汙的人頭。
身經百戰、心如鐵石的徐國的兵卒們,齊齊朝他下跪叩首,甲冑交擊之聲遏於雲天——
那一剎那,沒有人說話,天上浮雲流過,易初站在最前方,清楚地看見了男人眼中深而又深的痛苦的漩渦。
“我會帶你們,”男人開口,嗓音卻被烽煙燻得沙啞,他不得不咳嗽了幾聲,才接著道,“我會帶你們,為世子復仇。”
那般病弱的模樣,那般低啞的聲音,他甚至不能用雙手抓穩韁繩,可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卻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真的可以做到。
“末將但聽駙馬驅遣!”易初當先舉起了長劍怒喝。所有男兒都在秋風中應和起來——
“但聽駙馬驅遣!”
“但聽駙馬驅遣!”
“但聽駙馬驅遣!”
易初看見駙馬微微揚起了眉毛,那雙淺色的瞳仁底下,有著他所陌生的光焰。
***
九月十五,滿月之夜,岑河上滯後的越國守軍遭褚功明統率的徐軍攔腰截擊,全軍覆沒於浩瀚河水中。
九月二十,褚功明帶兵順流而下抵達蒙城外,與同時趕來的易初一部會合,直攻蒙城。齊將馮皓殊死抵抗,然而同在城中的東澤侯卻不知去向。
九月廿三,東澤侯開蒙城門,肉袒負斧鑕請降於徐。城中齊軍已被反水的東澤人屠戮殆盡,馮皓帶著十餘親兵往東北奔逃回國。
褚、易二將帶兵入城,下的第一道軍令便是在城門上斬殺東澤侯。
東澤侯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舉國投降竟得了這樣的下場,被人拉扯著猶嘶聲哭喊:“你們——你們說好了的會放了我!那個——那個人呢,叫他出來,我要同他對質!堂堂大國如徐,竟也有出爾反爾的時候——”
“你還不配同他對質。”褚功明冷笑道,“如本將所知,出爾反爾這種事,還是君侯您做得最是得心應手。”
“——不可以啊,降虜不殺!”東澤侯的哭聲被拖曳得遠了,“降虜不殺,這是列國公認的軍紀,你們這是要遭報應的——”
“等到再沒有‘列國’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