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裡的朝臣們面面相覷,隨後又連聲嘆氣,眼見沈冽從書房出來,忙又呼啦啦往上靠。
“王爺,您瞧瞧,你瞧瞧,這叫什麼事兒啊……”一幫元老對沈懌本就沒有好感,然而他一時半刻又不表態,於是都各自覺得很為難,只能嘆個不停,“回回見了他總是這樣,朝裡的事,他怎麼著也該操點心了。”
沈冽笑著打圓場:“四哥的脾氣,幾位大人是知道的,多擔待一下吧。”
御史臺的陳大人和旁邊幾個互使了個眼色,狠了狠心,決定捅破那層窗戶紙:“王爺,不是臣多嘴,國不可一日無君。”
“……”他眼瞼低垂,沉默下來。
“四王爺到底是淳貴妃所生,若說上一位不是正統,這一位恐怕也難以服眾啊。”
眾人皆鴉雀無聲地看著他。
此話已經不能算是委婉了,起初推翻沈皓就是宣揚的“大梁正統”,若眼下這麼快言行相詭,想必會惹人非議。
儘管一幫人目光殷切,沈冽卻仍久久未語,只是望著沈懌的背影,眸子裡帶了些複雜的情緒。
皇家的宮殿在政變半個月後,再度恢復了寧靜。
好像當權者無論是誰,對於這座宮城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影響,它還是和平時一樣,浩大、雄偉,又透著壓抑與陰沉。
出來躲清閒的沈懌走在高牆下的青磚上,在光影裡緩緩踱步。
他站在甬路間時,只覺這四方天地從未寬廣過,宏大的建築方方正正地圈在周圍,還留有同年記憶的殿宇和門扉在眼前顯得熟悉又陌生。
長長的石板道兩邊,有低頭清掃落葉的太監與宮女,當他經過時,每一個都停下來低眉順目地行禮。
因為宮裡的規定,所有人的臉上都必須帶著笑吟吟的喜氣。
那些仿若包著層蠟一樣的表情在他眼中一晃而過,和整個皇宮的氣息如出一轍。
宮牆外,有吱呀吱呀轉動軲轆的聲音,兩個太監在井邊把滿滿的一桶水吊了上來,沈懌不經意側過頭,瞧著那口與宮中其他地方並無不同的水井,腳下忽然放緩。
門邊管事的太監模樣有點面熟,大概三十出頭了,在與他短暫的對視之後,恭敬地呵腰。
“王爺。”
沈懌斜眼睇了他良久,嘴角若有似無地揚起。
崔福玉好似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笑,他微微詫異地抬眼,視線中的那位王爺卻已經行遠,道路的盡頭只餘一抹身影,背後的影子在日光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為了避開喋喋不休的大臣,沈懌難得花了一下午的時間重遊皇宮,等回到御書房,那群各懷心思的文官終於走了,沈冽在如山的奏摺間欣喜的衝他道:“晏何還回信了,兩國通商之事,他說會盡力而為。”
他挑起一邊的眉,心不在焉地點頭:“挺好的。”
“等此事一了,南疆那邊的城鎮應該會很快發展起來,今後再將其作為古絲路的入口,咱們就能再次和西域有往來,說不定還可以擴出一條大商路……”
與鄰國邦交是好事,他兀自說得很熱鬧,沈懌陪著聽了一陣,見太陽西沉,起身去將掛著的大氅取下,披在身上,不以為意地開口:
“明天,我就回都督府了。”
沈冽歡快的聲音戛然而止,眸中的神采漸漸退去,他握著筆,像是在糾結,又像是在遲疑:“四哥,你……是認真的嗎?”
沈懌連頭也沒回,繫好了帶子,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少問得那麼冠冕堂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可是,我也不是不能……”
他顰眉打斷,“行了吧。”
“我可不是你。”沈懌略攏了攏衣袍,舉步出去,“對這個皇宮,我沒興趣。”
沈冽聽罷呆愣了好一陣,等回過神時,他驀地站起來追出門,四合的暮色把禁宮染上了一層幽暗的色彩。
偌大的殿外早已看不見沈懌的蹤跡。
饒是開了春,天依然黑得很快。
王府中有著和宮廷截然不同的氣氛,沈懌走在迴廊上,遙遙看見房中透出的那抹溫暖的光,唇邊便不自覺溢位笑容。
桌上擺滿了菜,各式各樣,書辭大概等候多時,百無聊賴的玩起了自己的手。
他進門來先脫下外袍,“你手上是鑲金了?瞧得這麼入神。”
“沒有鑲金,我新染了蔻丹。”她說著把手伸出來,頗有幾分得意地給他看,“好不好看?”
白皙的手指上,鳳仙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