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見她神色複雜,不由推了她一把“想什麼呢聽說你見過那嘉毅侯他老人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真如外界所說的,那麼可怕”
安錦南天煞孤星之名,從京城傳遍九州。又連年征戰,殺人如麻,手上不知染過多少人的血,坊間對他的傳聞,已近妖魔化。
奈何他位高權重,便是心裡懼怕他,也不免大著膽子巴結。
豐鈺聽文心說“嘉毅侯他老人家”,不免苦笑了一下。
“侯爺,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性子特別討厭,特別瞧不起人,特別自以為是,特別小肚雞腸罷了。
嘉毅侯駕臨,豐府內外皆措手不及,周氏親自帶著人去佈置了風景最好的一個花廳,忙亂得幾番出錯,戰戰兢兢去給豐凱回話,說可請侯爺入座了。豐凱才和豐慶、豐允、豐郢一道,從茶室將安錦南請出來,引他一路往那花廳中走。
豐慶頭上見汗,顧不上擦,頻頻偷瞧安錦南神色。
適才侯爺若有似無的問起客天賜的官司,可是有些不滿的意思
都說鈺丫頭認識這嘉毅侯,總不是要為丫頭仗勢的意思吧
他的閨女他知道,寡言清冷,可不是個會籠絡男人的。之前他也仔仔細細問過豐鈺,說和嘉毅侯只在宮裡有一面之緣,多半是想提拔豐郢,隨意扯個由頭罷了,當時他還深以為然。此刻,卻是心內打鼓,如何不能安定。
大理石地面鋪了猩紅的長絨氈毯,四面用琉璃屏遮著風,視野極佳,明淨透亮,可觀風景。
豐凱親自遞了茶,安錦南將茶盞接在手裡,抬眼覷向面前垂頭恭立的諸人。
“家中有客,本侯不請自來,可有叨擾”
“不不,怎麼會,侯爺駕臨寒舍,蓬蓽生輝”
安錦南擺了擺手,打斷了豐凱的長篇大論“散了吧。”睨了睨豐郢,“瑾瑜留下。”
見他神色不虞,豐凱等人不敢再說,留豐郢一人在內作陪。
豐允喚來周氏,吩咐仔細盯著下人小心伺候,不可有半點差錯。
轉過頭,豐郢身旁的小廝就進了壽寧軒,“姑娘,侯爺來了,大爺叫您過去。”
第40章
豐郢坐在安錦南對面喝茶。
自侯爺命他坐下後; 他頭上的汗滴就不曾停過。一層層地向外滲。
這段日子在安錦南手底下做事; 豐郢就自己親眼見的,和從旁人那聽說的,慢慢去了解安錦南這個人。
可似乎他每每覺得自己已經摸清安錦南脾性之時,現實就會狠狠的教訓他,告訴他這是錯的。
在江西第一次收到安錦南書信之時,他覺得安錦南是個愛才惜才、禮賢下士之人。然後幻想自己來拜見侯爺時; 會被如何的奉為上賓; 侯爺又會是多麼慈和地勉勵自己
從江西初調安錦南麾下; 第一回 上門拜見時; 又覺侯爺是個嚴肅刻板不苟言笑的人。猶記得那巍峨的屋宇前; 一排大氣都不敢喘的督鹽轉運使司官員; 個個筆直站立; 深秋天氣,紫紅官服竟給汗水浸得透溼,院內鴉雀無聲,等待侯爺一個個傳喚。侯爺分明沒一句斥責或嚴厲的話; 偏就威壓深重得叫人不敢輕視。
走馬上任第一天他自報家門後; 侯爺只是隨意瞟了他一眼; 聽他彙報關於自己所知的盛城鹽市之事時; 連一句話都沒搭。事後待眾官員都退下了,他悄悄墜後兩步; 想說番感謝的話。
深堂闊案後; 侯爺抬起頭來; 肅殺的面容凜然若寒冰冷雪,只一挑眉,低沉地問句“還有事”
竟驚得他腿軟手抖,一句話都說不出。
原來,侯爺不喜人攀交情的
可今天他伯父壽辰,侯爺卻又大駕親臨,還當著人前親切喚他“瑾瑜”
豐郢心情是複雜的。
侯爺其人,心思便如夜闌深海,深沉至無從探究。
果然京城裡的天潢貴胄能在朝中爭一席之地的都不是簡單之輩。自己還有得學。
氣氛冷凝至極,豐郢頭上默默滴著汗珠,安錦南手裡捏杯茶,用指頭輕輕摩挲著杯沿。豐郢只聞自己緊張急促的呼吸,甚懼這呼吸驚擾了侯爺,又努力將氣息放輕,憋得自己幾乎悶暈了去。
好在這難熬的時刻被外面輕緩的步聲打斷。崔寧躬身在外傳報“侯爺,豐姑娘到了。”
安錦南沒有動作,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心內翻起小小的浪花,捏拳在唇邊咳了下。
豐郢如逢大赦,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