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瓊愧由心生。邊感念其為顧及自己而刻意放緩的步伐,邊又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從小太過渴望能有個溫暖的家,對父愛期盼極多。
日復一日,這門心思就從沒斷過,哪怕現在已經知道眼前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有些情分,不是隻靠那份血緣牽扯,說沒關係,就真沒關係的。
陸思瓊永遠不可能向眼前人坦白。說自己不是他的女兒。
這個真相,父親可以從任何人口中得知,唯獨不可能是她。
這或就是自私。
但是。真的不可能。
她搖搖頭,拋開這些愁人的惱緒,緩緩答道:“爹爹,女兒不是不放心您。
只不過,有些事事關國公府,未經外祖母和大舅母同意。我真的不好隨便與人道。”
說出這句,又恐對方誤會多想。緊接著趕忙再繼續:“您聽了這話,千萬別生氣。女兒一直都知道,我姓陸,是陸家的女兒,這輩子都是德安侯府的人。
您是我的父親,只要這個家還要我,這事實就不可能改變。家裡疼我,我知道,但不是說我不跟您直言周家的事,便算是偏著外人。”
話及此,她小心翼翼的抬眸,覷了眼父親神色,見其表情如常,尚辨不出是否生氣。想了想,才有添道:“畢竟是周家的私密事,外祖母她們信任我沒有瞞我,可我也不能辜負了她們的信任,做個在外亂言亂語的人。”
德安侯右手負在身前,木樁上的扳指隨著手指的摩挲而輕輕滑動,目光深邃不明。
聽了閨女的話,一直沒有回應。
只等踏進嬌園,在廳裡落座,於主位上睨了眼隨行進來的眾人,視線自然是落在陸思瓊身上的。
他擺擺手,“都下去,我與你們姑娘說說話。”
聞言,竹昔與書繪忙不迭的又退了出去。
陸思瓊心道外邊沏茶的婢子定然也不可能進來了,望了眼空空的桌案,父親的胳膊就擱在那,視線直直的凝向自己,躊躇著近前兩步,“女兒給您去泡盞茶來。”
“不必,我說會話就走。”
德安侯沉了沉眼眸,朝旁邊木椅使了個眼神,“你也坐吧。”
“是。”
陸思瓊在其左方的第一個木椅上坐下。
“講講左谷蠡王,也和周家有關?”
果然還是呼韓邪的事,或許其他的小事在德安侯看來無關緊要,但牽扯到異邦貴族,總讓人不安心。
這種事,可大可小的。
陸思瓊抿抿唇,終是回道:“女兒是在周家遇見的他。”
“想來也是,左谷蠡王根本就不像剛到京城的樣子。”
這點,實則德安侯早就想通了。
他的閨女,平素就走動那幾家,除了周府,還有哪裡能認識外人?
至於左谷蠡王拜訪榮國公府的原因,細想下其養母是隆昌公主,再聯絡周家同太后娘娘的關係,還能不明白的?
情理之中,這不難推斷。
陸思瓊亦是心知,以父親的聰慧定然心中早就有了判斷,是以才沒有再扭扭捏捏。
有些事,遮掩過當,反而適得其反。
她早前路上說過了那番話,依父親如今的模樣,想來就不會再一問到底。父親不會讓她為難,在意的不過就是自己和呼韓邪之間的事,解釋清楚了,大概也就沒事了。
“嗯,他比突厥使臣先到,曾去外祖家拜訪過。女兒當時正好在那。就照了個面,後來因為水土不服,女兒去替他診過一次脈。其實相交不深的。”她輕輕的解釋。
德安侯的臉色變得很差,“診脈?京中這麼多大夫郎中,非要你去?”
他語氣頗為苦惱,又不願太過板臉,嘆息著教育道:“瓊姐兒,你是侯府裡的姑娘,怎麼總去外面拋頭露臉的?
在家裡。給珏哥兒看看也就罷了。可甄家老夫人,還有這位左谷蠡王。他們的事,你本不該過問。”
“女兒,記住了。”
其實,那次去甄家。不過是看在姨母的顏面。甄夫人正好同大舅母說了甄老夫人病情,大舅母才領自己過去的。
雖然,那時候,她也沒怎麼明白,好似周家就刻意想讓外人知道自己的醫術本事。
不過,也唯就那一回。
這最近,她也不曾出去過。
然而,這種辯駁的話說出口,會被父親以為是在狡辯。
長輩說話。總是要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