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案重翻,禮部右侍郎郭正域,主張公開進行勘問。然而,沈一貫以“親王不當勘,但宜體訪(進行調查)”,加以反對。郭氏認為,事關宗室真偽,不透過直接訊問,怎麼能秉公作出決斷?依舊堅持己意。朱華奎知道這件事後,馬上給郭正域送來黃金百兩,表示只要不公開查問,他將繼續送上白銀萬兩,但被郭氏拒絕了。
案件發到湖廣,由巡撫和巡按御史會同勘問,對王府有關員役70多名且加以刑訊,都未獲得能夠證明華奎不是恭王所生的證據。只有朱華越的妻子、即王如言的女兒,依舊一口咬定朱華奎是“偽王”。
地方把勘問結果申報入朝,皇帝命各部院大臣,會同有關官員37人,進行覆查。他們在西闕門集會合議,各抒己見,書面送交禮部。郭正域主張把不同意見全部上奏,但禮部左侍郎、署尚書事的李廷機,堅持“先撮其要以上”。沈一貫抓住這個空子,唆使巡城御史康丕揚,疏劾“禮部壅閼群議,不以實聞”。郭正域稍後也揭發了沈氏接受楚王重賄、“匿疏阻勘”的行為。
沈一貫恨透了郭正域。朱華奎接著上疏說,郭氏乃湖廣人,和他有仇怨。華越進京,就住在其兄國子監丞郭正位家中,正位為之出謀劃策。在沈一貫指使下,給事中錢夢皋劾奏郭氏“陷害宗藩”,另一給事中楊應文則誣陷郭氏之父曾被楚恭王笞責,所以挾嫌報復。郭正域上疏辯解,皇帝沒有理會,因而憤然提出辭官。
皇帝最後認為,華越夫婦“夫訐妻譖,不足憑據”,因而把他降為庶人,禁錮於鳳陽;附和他的宗人朱蘊鍅等多人,或罰減俸祿,或革爵幽禁;王府兩名儀賓則永遠戍邊充軍。具有複雜內涵的“偽楚王”案,才宣告收場。
朱華越等受處理的上一個月,即萬曆三十一年十一月,北京城內,四處流傳著全文300餘言的傳單,題名《續憂危弦議》。文內虛構鄭福成與人問答。大意是皇帝立太子朱常洛(按即日後的明光宗),出於不得已。將來一定會另立太子,這從拜朱賡為大學士一事便可看出。賡者,更也。就是暗示太子定要更換的意思。更有人牽強附會,指稱“鄭福成”乃暗示:最受寵的鄭貴妃所生的福王常洵,一定會成為太子。這份傳單,當時被稱為“妖書”。
“妖書”到處散發,朱賡的寓所中也收到一份。朱氏看後不敢隱瞞,馬上進宮面奏皇帝。
明神宗看過傳單,勃然大怒。當即命東廠和錦衣衛“大索奸人”。沈一貫因“偽楚王案”和郭正域結怨,又和另一大學士沈鯉不和,想乘此機會排擠沈鯉,置辭官尚未獲準的郭正域於死地,從而密奏皇帝,“妖書”是一兩個大臣的陰謀,必須嚴於追查。在他主持下,定出揭發主謀者給銀5千兩、授任指揮僉事的賞格。一時密探四出,京城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了!
錦衣衛都督周嘉慶,被同僚王之禎等指為“妖書”作者。康丕揚看出沈一貫的心意,上疏硬指“妖書”和“偽楚王”兩案同源,暗示和郭正域弟兄有關。誰知弄巧成拙,引起皇帝惱怒,斥責他“庇反賊”。還是得沈一貫竭力解救,才沒有被罷官、充軍。
康丕揚為了表現自己,接著派人逮捕了常到大臣家湊趣的和尚達觀,到郭家看過病的醫生沈令譽和琴士鍾澄,府同知胡化也上書控告儒學訓導阮明卿“造作妖書”;廠衛則捉到嫌疑犯毛尚文(郭正域家僕)。史載:“數日間,鋃鐺旁午,都城人人自危!”
錢夢皋秉承沈一貫意旨,繼續上書攻擊沈鯉和郭正域,要求“窮治根本,定正域‘亂楚’首惡之罪,罷斥沈鯉。”皇帝據此,命郭氏“回籍聽勘”,也傳旨嚴訊捕置獄中的諸人。
萬曆中期朝政的齷齪由此暴露無遺,刑部尚書蕭大亨為沈一貫私黨,審案時刑逼受審者供認系受郭正域指使,達觀和尚當場致死,沈令譽等在酷刑下,同樣沒有亂供。作為原告的胡化,也被威逼、要他攀扯沈鯉和郭正域。胡化情急大叫,承認自己和阮明卿有仇,因而誣告對方寫妖書,並未受人指使。錦衣衛都督陳汝忠審訊毛尚文,還派兵到楊村包圍郭正域乘坐南歸的海船,拘捕了僕婢和代抄檔案的“傭書者”多人,但沒有逼出有用的口供。被捕諸人中,只有周嘉慶毫無形跡,釋放後革職回裡。而他的舅父、禮部尚書李戴,已因此被勒令辭官了。
皇太子在東宮,聽到他過去的老師郭正域受羅織,數次對近侍表示,“奈何欲殺我好講官”?訊息外傳後,陰謀加害郭氏的人,才有所收斂。
“妖書”是何人所為,始終不明不白。
“妖書”案結束不久,楚王朱華奎以“助工”為名,向皇帝敬獻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