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眯,杜光慈還是一如既往地慣會逢迎客套。
只是看到他不停地眨眼時,她心中驀然燃起了些許不安。她記得,從小,只要他處於緊張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的眨眼。今日,莫非會有什麼讓他難以靜心的事情發生?
但願是她多想了,今日可由不得任何差錯。
直到最後一位精瘦的老者掖手踱步進來後,滿朝文武才算到齊了。
楊珥雙目如鷹似的刮在那名老者的身上,心中詫異萬分,沒想到這才幾日不見,向來神采奕奕的丞相大人,竟會顯得這般老態,眉眼下垂,似有煩憂之事堆積心頭。
她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這時,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百官深知這是皇帝頭冠前的珠串因走動而發出的聲音,心有默契地緘口。
待辛帝著龍袍,信步登上御座,便聽到謁者高呼了一聲,“跪拜……”,百官聞言,身形齊齊匍匐在地。
禮畢,百官歸位,有一人卻遲遲不起身,辛帝只凝神望著腳下,當作未見那人的異象。
丞相也沉得住氣,緊緊地貼在堅硬如鐵的地上,連身子都不見歪斜半分。朝堂頓時陷入了一陣氣氛微妙的沉默。
盞茶的功夫過後,辛帝微微一笑,“朕剛才走神了,不知謝卿為何長跪不起?”
“老臣有罪!”謝燾急呼,言語間的哽咽,差點讓楊珥都被他給矇騙了過去。
“哦?”辛帝裝作疑惑,“愛卿此話怎講?”
謝燾搖曳地直起痠麻的腰身,聲色動容,“老臣那個逆子……”
“等等!”卻被辛帝給高聲地打斷,“既然愛卿提及了那位罪臣,朕便讓你們父子倆團聚片刻。來人,將謝慶岱給押上來!”
朝臣不由自主地撇頭望向殿門前,身上拷著枷鎖,被兩名侍衛攙著進來的謝慶岱,身上不見血跡與傷痕,只是精神萎靡,雙眼有氣無力地睜著。
他一進門,目光便黏在朝堂為首的那位幾乎在一夜間,銀髮遍佈滿鬢的老者身上,那人是整個朝堂上,唯一一個未回頭看他之人。
謝慶岱極力吐了兩個字出來,“父親……”
謝燾身形一震,仍剋制著自己不願回頭,顫音中帶著痛心疾首,“老夫沒有你這不守君臣之禮的逆子,切莫張嘴胡說八道!”
謝慶岱眼中一片絕望,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父親,自己怕是已經成為了一顆棄子。想到此,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支撐著自己的氣力,若不是侍衛緊緊的架住了他,現在只怕早已癱倒在了地上。
辛帝心下微沉,百官更是大驚,以為剛才丞相跪地不起,原是為了給罪子求情,沒想到竟是為了表自己忠君的決心,皆是不免暗歎謝燾的心狠手辣,決不允許旁人侵犯到自己一絲一毫的利益,哪怕是血肉之親,都可以在一個呼吸間棄之如敝履。
楊珥眯了眯眼睛,看來用這謝慶岱的性命逼那謝燾狗賊讓權,是行不通了。依她多年來對謝燾的瞭解,早就猜到會有此局面,也勸阻過皇兄,只是不知道皇兄為何這般篤定地選擇今日攤牌。
朝堂一時又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杜光慈目光在辛帝與丞相之間遊離,見丞相懇切地衝他點了點頭,他遲疑的閉眼,腦海中出現的都是那日在將軍府的假山之後,楊珥與林無意那似要揉入骨裡的親吻。
再睜開時,眼裡一陣猩紅,他快步行至辛帝面前,面露恭順,跪下道:“皇上,臣有一事啟奏。”
辛帝心裡有些發緊,心知他此時出頭,定沒好事,勉強牽了牽嘴角,“杜卿的事若是不急,可退了朝來宣室殿與朕詳談。”
杜光慈忙拜了一拜,大急道:“皇上,微臣所稟之事萬分緊要,半刻都耽誤不得。”
朝臣不由得將目光全部聚集到杜光慈的身上,議論聲漸起,辛帝只得耐著性子,深吸了一口氣,睨了眼杜光慈,“說!”
楊珥也屏住了呼吸,生怕杜光慈說出些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可是,觸及到杜光慈決然的神色後,她險些驚撥出聲!
“皇上,那林無意犯了逃役與欺君的大罪!他的真實身份實是犯了死罪的彭太尉的親弟……彭希棠!本應流放到西地服奴役,沒想到卻以死遁之法脫身,現竟還無畏地到朝堂求得了一官半職,這般枉顧王法,該當死罪!”
群臣震驚!
杜光慈出奏時,滿面的慷慨激昂,唾沫直指站在不遠處持節的林無意,後者卻一副淡然溫和的樣子。
楊珥見林無意瞳孔微閃,心知他顯然是在思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