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出一股濃郁的藥味。
顧坤道:“公子已經醒了。”
嫋嫋頷首,竹舍雅間,顧翊均正微微低頭,啜飲著清茶,他的臉色白如薄紙,一戳即破般脆弱,彷彿一伸手,便讓他化了煙去,嫋嫋也忍不住心底泛酸,何等意氣風發的顧公子,竟落得如今這般病態!
嫋嫋強自忍住鼻翼之間的酸澀,顧翊均恍然抬起頭,只見曦光恬淡,她窈窕的身影被天光籠罩,似春水般泛著柔,他瞬間胸口一痛,側倚著拔步床,溢位一絲溫笑來。
“是不是——幻覺?”
嫋嫋艱難地走過去,此時顧坤已退了,安謐的靜室內,只餘他們二人。
他看清了一些,溫潤的眸,蒼白的面容,剎那滿溢位無邊狂喜,“嫋嫋!”
她“嗯”了一聲,輕聲道:“來看看你,病好些了麼?”
顧翊均自小風流羸弱,小病沒少生,以往他發燒難受,她便總是陪著他,隔著被褥拍他的胸口,哄他早點安歇。
從嫋嫋離開秀宛,他知道徹徹底底失去她開始,那時不時的胸口抽痛,那午夜裡輾轉反側的難安,讓他時而淚溼襦袖。
因著一別之後,她再沒回來。
顧翊均的俊容慘白,他從來不生大病,嫋嫋見他嘴唇乾涸,臉頰瘦了一圈近乎凹陷進去,心裡難受得很,“顧公子,你該——照顧好自己。”
顧翊均不在意這個,只問:“你怎麼來了?特意來看我的?”
他話語之間有些欣喜,嫋嫋搖搖頭,在他困惑的注目之下,她徐徐望向了他的小葉紫檀矮几,殘羹冷炙唯餘狼藉,她曼聲道:“坤叔來找我,非讓我來看你一眼。”
顧翊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嫋嫋也不禁詫然,難道不是他授意的麼?
他苦笑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太卑鄙?明明也不是要命的事,卻求你過來。”
嫋嫋知曉了,搖頭,“我知道不是顧公子的意思。”
他慘白著臉,凌亂的發隨意地搭在兩肩,鬆垮下來的褻衣遮不住圓潤的肩,露出素雅的兩截白,嫋嫋只瞟了一眼,便飛快地轉過了頭。
她緩緩道:“坤叔說,你向蕭家退了婚。”
“是。”
嫋嫋抿唇,“如此,不會有麻煩麼?”
銀陵蕭氏也是商賈大戶,如此求婚退婚地戲耍,蕭氏能甘心嚥下這口氣?
顧翊均笑了一聲,將青花瓷置於小木案上,“蕭綰不願意嫁,我也不願意娶,退了才是你情我願之事。”
他側倚著溫軟的靠枕,笑吟吟的,被那斑斕的日暉映入眼簾,儒雅而潤如玉,他念及以往,不禁長長一嘆,“嫋嫋,我這一生,活得太不自如,你知道的,為了身上的責任、枷鎖、囚梏,不得已要捨棄一些重要的東西。我失去你,是我自己作繭自縛,但我不想往後的日子,還要一直違逆自己的心思而活著。我想要爭取一些東西,即便……很渺茫。”
他苦澀地笑著,修長的指交纏在一處,嫋嫋沉默地看著他蜷曲的食指,那本該撫琴弄弦、吟詩取酒的手,此時卻正因無處安放而微微顫抖。
嫋嫋咬唇,半晌之後,她輕嘆道:“我也但願,顧公子能真遇上一個真心待你之人,你與她會白頭到老。”
“那嫋嫋呢,”他的呼吸有一絲急促,“嫋嫋想嫁什麼人?”
她被他傷透之後,就再沒想過這個事了,如今聽他提起,卻已有了幾許雲淡風輕,“只希望,他能永遠愛我,專情我一個人。我也不稀罕門第門楣,即便是一襲布衣青衫,只要緣分到了,便是了吧。”
嫋嫋說這話的時候,不像少女般害羞帶怯,赧然而神往,只是平靜如水。
顧翊均捂著唇咳嗽,病容悽惻,他笑道:“好啊,那很好。”
“嫋嫋。”
他喚她,嫋嫋側目,顧翊均笑意溫雅,如絕壁之上料峭臨寒而放的一朵絕色霜華,“我不會卑劣到為了感情對誰低三下四,也不想讓你為難,從今以後,你若是不願意,可以不來。你想與我撇清一切,也好。你要什麼,如今,我全答應你。”
大約是病得厲害,他說話時氣息已有不勻,嫋嫋垂眸良久,最終低聲道:“顧公子休息罷,我打擾了,先告辭了。”
她起身求去,顧翊均喚住她,從被褥之間抽出了一隻香囊,嫋嫋緩緩走近,他將香囊舉起來,舉得有些吃力,“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日,這份圖紙早該給太子殿下,便麻煩你了,讓阿祁轉交予他。”
嫋嫋鼻尖一酸,怕他看到淚水,扯過香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