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逐漸清晰。他的神情清冷疏離,周身彷彿浸在冰裡面,冷得毫無生氣。
適才藍漪的身型就像是融入在那片黝黑的陰影之內,池鏡一時間竟絲毫沒有察覺。
在認出來人是誰以後,池鏡的眉頭下意識就蹙攏起來。不過他很快就舒展開,彷彿方才的反應根本不曾存在:“原來你真的回了京師。”
今夜赴宴前,池鏡可完全沒料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這個人。
京師各方勢力眼線雲集,早在藍漪所乘馬車駛入城門停在藍府門前的那一刻起,銷聲匿跡許多年的藍家小國舅回京一事已經不脛而走,迅速傳開。
無論有心還是無意,池鏡總能夠從身邊各種各樣的聲音裡面聽說起這件事。顯而易見,這個訊息對很多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喜聞樂見的好事,對池鏡而言亦是如此。
甫一進殿,池鏡沿路已經聽見席間不少人在喁喁私語,待見到藍相身邊有個空缺的位置,他心中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登時對這頓年夜飯意興闌珊起來。
恰好宮人來報說皇后身子不適不便出席,他皇兄匆匆開席步履如飛就跑了,池鏡自沒打算留下來替兄長頂酒的意思,後腳也跟著溜了出去。
池鏡本意除了避酒還是避人,哪知終究還是在這裡碰上了不想打交道的人。
見他不搭話,池鏡也無所謂:“如若無事,本王先走了。”
在池鏡轉身之前,藍漪朝他伸出手,張口說:“把那個給我。”
池鏡身子微頓,注意到藍漪的目光定在他手中的橫笛上。他手裡的這支橫笛是很普通的青苦竹笛。不是特別名貴,勝在稱手、用得習慣,音色也夠清,所以一直帶在身邊,很多年了。
池鏡並非不捨得,只是不解其意:“你要來做什麼?”
藍漪動作未變,聲音又冷上幾分:“給我。”
面對他命令的口吻,池鏡暗暗皺眉,卻沒有跟他硬抬槓。他上前兩步,把橫笛交到藍漪手中。
藍漪垂眸掃去一眼,他忽地抓起那支笛子,就這麼當著池鏡的面摔在了地上,將完好無損的橫笛摔斷了一節。
原本屬於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要去之後,不僅頃刻就被損壞,還是當著本人的面,池鏡的臉色瞬間就冷了幾分。
而這時的藍漪卻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簡直笑容可掬。
他沒有去看地上的斷笛,而是像在揶揄一個老朋友般:“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在吹笛?”
彷彿完全沒有發現池鏡面上的冷色,藍漪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只有雙眼滑過對方時,殺意一閃即逝:“以後別再吹了。”
第19章 你家弟媳婦兒
夜色沁人,燈火依舊。
瓊華殿內歌舞昇平,除夕盛筵觥籌交錯,因之帝后不在,眾人雖不必束手縛腳,但也不好表露得太過明顯輕鬆。
前頭剛說完太后她老人家遷去太華園自過自的新年,接著就聽聞皇后娘娘鳳體諱和也要缺席。愛妻心切的皇帝陛下匆匆離席趕去了鳳儀宮,如今就連聖上面前最得勢的小王爺也跑得沒影。餘下一干臣子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還有那些盤算著趁機上位的妃嬪咬帕含恨,恨那皇后一手陰謀算計使得好歹毒,就這麼把皇帝給據為己有了。
如此一來,還留在席上最具權威代表性人物,便要屬那默默飲酒淡定夾菜一臉事不關己的藍相大人了。
“藍大人倒是飲酒作樂兩不耽誤,難為吾輩飲之無味食不下咽,為皇后娘娘鳳體安康憂心忡忡。”
這話換作旁人口中道出,必然會被當作挑釁諷刺。只不過鴻臚寺卿龔大人平素與藍相私交甚篤,那張嘴那個秉性他心裡實在是太過清楚。
藍磬執筷的手一頓,淡淡回道:“龔大人有心,倘若皇后娘娘知您茶飯不思如此牽掛(她的安康),定會為之感激涕零。”
龔大人苦著臉,湊近拿手肘捅他,小聲嘀咕:“行行好,這話可千萬別亂說。萬一傳到聖上耳裡,就怕我三頭六臂再多腦袋也不夠砍的。”
“……”讓你嘴賤。
道理而言,除夕宮宴本該喜氣洋洋歡暢淋漓,奈何今夜太后與皇后這兩大後宮巨頭先後因病缺席,這時候你要是表現得喜孜孜吧,就怕有心人告你幸災樂禍;可你若喪著臉吧,又實在對不起這樣濃郁的年節氣氛。
在場諸位多半都是人精,深諳箇中門道世故,端看席上氣氛歡慶有餘熱絡不足便可窺探一二。
龔子昱就是吃飽撐著才敢這麼撩宰相大人,然而嘴賤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