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帶回來批閱。儘管,這樣的方式他未必能陪她多少,但是錦繡就在身側,他感覺很踏實。
錦繡又道:“其實想想大嫂,也真可憐!真個可憐的!……”
暮色槐花裡,就這樣,兩個人直說了一路。忽然,錦繡把腳步一頓,“相公啊相公!你說,這寡婦改嫁,在你們盧氏一族,可曾有過?”
“嗯?”
盧信良也頓,並把錦繡像看怪物似地:“娘子,你想說什麼?”那語氣眼神,透著十足的不高興呢!
錦繡像早有預知地嘲諷翹起了嘴角,笑了。終於終於,她明白了!
從這個男人的眼神中,固執、教條、規矩、迂腐、死板的眼神中,她終於終於明白過來了!
女人改嫁失志失節,不亞於潑了一盆狗/屎,讓他們這百年文明的詩禮之家蒙羞恥辱。
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若是我呢?相公,若是我是你大嫂,你英年早逝歸了西,我就那麼給你守著,守著一塊冷冰冰的牌位,禁閉在這死氣沉沉、陰陰冷冷的大宅子裡,無依無靠,每日孤燈映壁,連個捂腳說話的人都沒有,到時候,你在九泉有知,你會忍心嗎?你不覺得作孽嗎?你看得下去嗎?”
盧信良簡直找不到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在咒我死?你想改嫁?”
沒及錦繡再答,他又把兩眼死死盯在錦繡身上與臉上,上上下下,錐子一樣,來回巡視。
“你在咒我死?葉錦繡,你想我死?”聲音透著冷,寒冰一樣。
錦繡這才知道,情令智昏,為著這對寡婦的那一絲同情憐憫及憤怒,想也不想,毒言毒語就那麼氣從口冒。
“葉錦繡,你想我死?”他又問。
彼時,那飄灑在半空暮色裡的細碎槐花,像是在譏嘲這對年輕夫妻。亂亂紛紛,就跟惡作劇搗蛋似地,越拂了兩人一身還滿。
天和地有些灰,就像這個男人的眼睛。當然,更透著冷,從未有過的冷。
四周的院牆,一架鞦韆在風裡來,風裡蕩,它們發出的聲音嘎吉嘎吉,也像是嘲笑這對年輕不知事的男女夫妻。
錦繡不再吭聲。終於終於,她也明白過來!估計,大概,像現在的爭吵,到一輩子都會沒個完了。
錦繡嘴毒,這次是她失語,傷了他在先,你就說,哪怕換個語氣方式溝通溝通也好?或者,就像以前撩撥撩撥,使壞挑逗挑逗。
然而,她卻連那點子心思也沒有。
其實,錦繡最最如鯁在喉的那是在於:原來,她發現,兩個人,兩個不同生活喜趣以及嚮往的男女,走在了一起就不說,偏還要去相愛。相愛也就不說了,偏還要努力融入對方,改變對方,打磨對方。錦繡忽然感到有些疲累與頭疼了!她又想起那天早晨,陽光舒捲,歲月靜好,明明兩個人相處還那麼和諧融洽、溫馨與溫暖,他給她洗澡,像呵護珍寶似地,並描眉,挽發;她為了那四個“錦繡良緣”的字,心裡歡歡喜喜,偷抿著嘴兒手拿繡繃笑了半天;她坐在他的膝蓋,他又吻她……多麼靜水深流,歲月安好的情景與畫面!
然而,好可惜,這卻不是兩人的唯一結局。
歲月靜好、溫馨美好的同時,像這種無休無止的拌嘴、吵鬧、鬥智鬥勇,也是買一贈一!
她累!
如果婚姻裡的結局,註定要一方磨平另一方,那麼,磨合過程,到底是幸福?還是快樂?
那天后的兩人,再也沒有說話。
也是一個日落黃昏的下午,錦繡最後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好人得做到底,那就送佛送到西。她,還是要幫幫孟靜嫻。
和盧信良的“冷戰”,約莫有三四來日了。這次她是真正傷到他了吧?兩個人分頭而睡。到了晚上,盧信良不再把那些摺子、文件卷宗啊帶回府中書房審閱。漸漸地,回府時間的越來越晚,越來越推遲。有時候,盧老太□□排了一大桌子的晚膳,什麼海棠酥、彩色魚夾、大煮乾絲、煎釀茄子、清燉蟹粉獅子頭……統統地,全是他愛吃的那些。然而,左等不回,又等不回。盧老太太輕咳了一聲,也禁不住開始埋怨:“這孩子,往常這個時辰不都早回府了嗎?”
然後轉過臉,又問錦繡。“二兒媳婦,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可能是太忙了吧!”錦繡吞吞吐吐。
盧老太太又嘆氣,便不再說。
終於,孟靜嫻像是察覺什麼,悄悄地,把錦繡拖拉到一邊:“你說,你是不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