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之後,感覺舒服一些,有些歉意地說:“沒想喝酒,一時大意……”
“率性而飲,就屬這種酒最有意思,每到盡興的時候,如在雲裡霧裡,和做神仙一樣。”
韓孺子笑了笑,淑妃好酒,出巡以來卻極少碰酒。
“神仙自在,皇帝卻不得自在,朕還是做皇帝吧。”韓孺子下床,穿好衣靴,走出帳篷與張有才等人匯合。
今天的朝會氣氛有些微妙,官員們還跟平時一樣恭謹,但是經常有人快速地瞥一眼皇帝,好像人人都在學南直勁,努力揣摩皇帝的心意。
的確沒什麼大事,韓孺子於是宣佈,由樓船將軍黃普公招安海盜,乘船西行,向海上諸國宣告大楚的善意。
重要官員都不在,沒人反對皇帝的決定,兵部官吏接旨,立刻去擬定聖旨。
當天下午,黃普公拿到了聖旨,去找欒凱,要帶他一塊出發,此行只是招安海盜,至於何時出發還要待定,他與邀月的婚事也有許多禮節要走,沒有十天半個月無法完婚。
欒凱睡得正死,被黃普公扯耳拽起來,一臉茫然,“幹嘛?”
“出發。”
“去哪?”
“海上。”
“為什麼要去海上?”
“你不是要和我一塊出海,給我當爪牙嗎?”
“我說過嗎?什麼時候?”
“昨晚與陛下一塊喝酒的時候。”
“記不起來了,不過——走吧。”欒凱什麼也不帶,隻身跟隨黃普公出發。
韓孺子沒有送行,整個下午他都在書房帳篷裡檢視奏章,不見任何人。
京城大臣的請辭奏章來了,不是很多,共有三份,分別來自不同部司,職位都在三四品,不高不低,連先鋒都算不上,只算是過來打探情況的斥候。
韓孺子壓下不做批覆,親筆寫下幾道聖旨,一道同時給禮部和兵部,要求兩部儘快弄清西域形勢以及將軍鄧粹的去向,一道給宗正府,要求宗正卿監督宗室子弟交出私蓄的家奴,一道給塞外的柴悅,命他即刻入關前來洛陽見駕,又有一道給隨行官員,表示三日後出發,繼續巡狩行程。
太監們將聖旨帶出,自然有官吏重新謄寫,再送還給皇帝,加蓋印璽之後,成為正式旨意,分送各方。
入夜之前,韓孺子只召見了南直勁,對他說:“你回京城吧,想對大臣們說什麼,隨你的心意。”
南直勁微微一愣,覺得今天的皇帝又有變化,越發讓人摸不準,“陛下……”
“大臣可能不會相信你,你得自己想辦法重新取得他們的信任,至於你想怎麼說朕——有一句話送給你,‘乘風破浪男兒漢,縱死留魂在海間’,據說這是海盜之詩,朕拿來一用。朕在意大楚嗎?說實話,朕不知道大楚是什麼、在哪裡,人人都將它掛在嘴上,可是沒有一個人能說清它究竟為何物。無論如何,朕要成就一番功業,這番功業對朕來說,就是大楚,就是朕的‘海間’。”
第四百八十九章 進諫
南直勁離開皇帝的第二天,大臣的待罪請辭奏章終於雪片般湧來,最多的時候,一天有四十餘份。
理由全都出奇地相似,先是盛讚皇帝的英明與決絕,大楚積弊已久,確實需要強力手段掃除,接下來是告罪的內容,自己都是清白的,但是親友、門生等等卻有違法之處,私蓄數量不等的家奴,最後是自責無能,愧對朝廷俸祿,甘願交出官印,待罪家中,請皇帝另選賢臣、能臣。
只有一個人的請辭奏章稍微特別一點。
宰相卓如鶴寫了一份極長的奏章,主要意思只有一個,自己面對朝廷亂象已是無能為力,他願意為皇帝效犬馬之勞,可是“發墜齒搖、心慌意亂”,縱有捕獵之心,已無奔走之力,最後他請求親自來見皇帝,但是需要皇帝先指定一位留守大臣。
韓孺子找不到留守大臣,除了少部分閒官,三品以上的大員幾乎都遞交了請辭書,只有瞿子晰一個人還在東海國苦苦支撐,據說也接到許多私信,都是勸他從眾。
韓孺子一份也沒批覆,全部留在手中,就像沒收到一樣。
南直勁走了,盯著皇帝一舉一動的人卻更多了,整個營地裡的隨行官員以及勳貴子弟,包括許多皇帝親自選定的顧問,都在揣摩皇帝的心意。
在這場狹路相逢的較量中,比的就是誰更能堅持,只要後退一步,就等於全軍潰散。
韓孺子無時無刻不注意自己的言行,絕不顯露出半點猶豫,即使是在淑妃鄧芸面前,也保持著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