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是否應該任命柴悅為南軍大司馬的當天下午,韓孺子召見蔣巨英。
蔣巨英素服,不戴官帽,進廳之入跪地磕頭,向皇帝請罪。
他的確有罪,各地駐軍的數額與調動都要報給兵部,若是聲稱自己不知道有大量士兵被變為私奴,實在說不過去。
皇帝身邊的人不多,只有兩名太監和兩名侍衛,蔣巨英雖然承認有罪,但是也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
“罪臣也是沒有辦法,各地駐軍皆由當地的勳貴世家掌握,朝廷委派的官員不過虛有其位,比如東海國駐軍,皆由燕家做主,都尉位同家僕。兵部若是查得太嚴,世家不滿,捅到京城,兵部反而要擔上無事生非的指責,上一任兵部尚書就是這麼被免職的……”
蔣巨英沒敢說得太詳細,韓孺子卻已聽明白,問道:“蔣大人入主兵部多少年了?”
“十幾年了。”蔣巨英含糊道,他的這番辯解實際上是將責任推到了前幾位皇帝頭上。
“如此說來,你是支援朕收回軍奴了?”
“支援,當然支援,再這樣下去,大楚只有京城和邊疆軍隊才能打仗,應付小麻煩足矣,真有大事,只怕一時間徵集不到可用之兵。”
“蔣大人能作此想,朕心甚慰。問一句,蔣大人家中挪用了多少兵奴?”
蔣巨英一直沒起身,這時再次磕頭,“罪臣不敢有所隱瞞,前後挪用過一千餘人,都已放歸本隊,任其選擇為兵還是務農。”
韓孺子點點頭,這與他了解到的數字相差不多,“蔣大人執掌兵部多年,對朕說說,挪用兵奴之風何時興起、因何難治?”
蔣巨英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發現這與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樣,皇帝似乎不是特別惱怒,極為平靜,反而更讓他惴惴不安。
“據臣所知……臣要先請罪,得到陛下寬恕之後,才敢知無不言。”
“今日無論你說什麼,朕都赦你無罪。”
“罪臣謝恩。據臣所知,此風始於和帝,當初卻是好意。”
“哦,仔細說說。”
和帝是烈帝之子、武帝之父,承前啟後的一位皇帝,在史官筆下評價甚高。
蔣巨英又一次叩首,“烈帝在位時,大楚進行過幾次戰爭,兵員倍增,和帝即位,有意休養生息,可是不能立刻修改先帝之命,於是做了一些調整,派出大量士兵在各地築城修堤,和帝之陵也由士兵修建,如此一來,兵員未減,卻很少再動用民力,兩全其美。”
“的確是好意,後來為何卻變了樣子?”
“武帝時,兵員再增,待匈奴分裂,大楚無事,卻不能立刻遣散軍中將士,於是又拾舊例,武帝……比較喜歡宮室苑囿,許多勳貴世家的莊園恰好也在附近,趁士兵清閒的時候借來一用。因為一直沒人管,此風愈演愈烈,終成今日之勢。”
“原來如此。”韓孺子突然想到,自己與和帝倒有幾分相似,都是承接前弊,希望透過休養生息以恢復民力、國力,本是一片好心,卻可以在後世釀成大患。
韓孺子此前收流民入軍,以及要將南、北軍交給同一人掌管,只怕在後世都會成為慣例。
韓孺子先不想這些事,說:“蔣大人在兵部任職已久,也該換個位置了。”
蔣巨英雖然是來請罪,聽到這句話還是吃了一驚,以為皇帝這就要處置自己,連連跪頭,“臣罪該萬死,唯陛下懲治,臣不求……”
“蔣大人不要誤解,朕的意思是大將軍府一直缺人,蔣大人或可補缺。”
蔣巨英一直沒猜透皇帝的意圖,這句話最讓他感到震驚,以至於半天說不出話來。
大將軍雖是虛職,但是位居一品,對於沒機會接任宰相的武官來說,乃是最好的歸宿。
可大將軍一職通常由武將和勳貴擔任,通常是宗室老人,上一任大將軍崔宏乃是皇后的父親,兵部尚書卻是文職,蔣巨英沒帶過兵、沒打過仗,家世一般,全靠著聯姻才與大世家攀上關係,由他擔任大將軍,比柴悅同時掌管南、北兩軍還要不合規矩。
“這個……陛下……這樣不妥吧?本朝沒有文官接任大將軍的先例。”蔣巨英小心應對,以為皇帝是在試探自己。
“這倒是,不如這樣,蔣大人先在軍中歷練一番,立下功勞之後,接任大將軍之職順理成章。”
蔣巨英嚇了一跳,急忙道:“臣願為陛下衝鋒陷陣,只是……只是臣乃進士出身的文官,自幼從文,若說選賢任能、徵兵收糧,臣還比較熟悉,若是排兵佈陣、當機立斷,臣不敢自誇,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