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稠跪下磕頭,宰相申明志也站起身,垂手站立,氣氛一時凝重。
慈寧太后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問道:“代王外家如何?是鄧氏吧?”
申明志坐下,韓稠起身,回道:“鄧氏是前代王續娶之妃,今代王的母家姓張,代國小姓,只剩一姨,遠嫁它方。”
新皇帝的舅氏總是越弱越好,慈寧太后想了一會,“不管怎樣,鄧氏總是代國王太后,宮裡已有一位淑妃,再立其甥為儲君,似有不妥。”
韓稠道:“所謂立儲不過是以防萬一,若是陛下康復,或是后妃有子,一切太平,若有萬一……陛下的后妃似乎皆不宜再留宮中。代王立儲之後,乃要繼承韓氏正統,代國另立新王,淑妃與鄧氏皆歸代國,與正統無關。”
這樣的安排對慈寧太后最為有利,她卻沒有表露出欣喜,思忖片刻,問道:“於禮合否?”
“此乃秘事,太后未做定奪,臣不敢詢問禮部。”
“好。”慈寧太后仍不肯做出決定,但是看樣子比較滿意。
韓稠告退,申明志留下又說了一些事情,隨後告退。
皇宮裡,慈寧太后留在廣華閣,屏退所有侍者,獨自一人待了一會,上官太后曾在這裡執政,組建“廣華群虎”,如今群虎已散,但是當時威名顯赫,令不少人談之色變。
慈寧太后坐在軟榻上,找不到喝令群臣的感覺,反而感到疲憊與緊張,放眼四望,找不到幾個可信之人,突然明白上官太后為何重用刑吏,而自己的兒子又為何將東海王、崔騰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手中的權力越重,環繞周圍的謊言越多,可信之人越顯得彌足珍惜。
慈寧太后嘆息一聲,不得不承認,自己終究模仿不了另一位太后。
她起身走出廣華閣,在太監、宮女的簇擁下返回慈順宮,她的全部希望都在這裡。
五名侍衛高手還在幫助皇帝疏通內息,但是透過御醫提醒太后,他們只能恢復陛下的身體,對神智無能為力。
趁五人休息的時候,慈寧太后遣退眾人,單獨留下。大家都理解一位母親的心情,悄悄退下,同時也都鬆了口氣,如果太后能夠接受皇帝的現狀,他們的苦頭也快結束了。
慈寧太后坐在床邊,盯著皇帝看了一會,說:“韓稠推薦的是代王,說了不少好話。”
皇帝渙散的目光集中在一起,向母親笑了笑,說話時仍然有氣無力,但是絕沒有半點糊塗的意思,“與鄧氏有關嗎?”
慈寧太后搖搖頭,“韓稠要將鄧氏排除在外。”
“這是一個好訊息。”韓孺子真的不希望鄧氏參與到這種事情當中,他在意的不是淑妃鄧芸,而是遠在西域的鄧粹。
“接下來怎麼辦?陛下不能一直裝糊塗,等到人心一散,再想聚攏也難了。”
“申明志說什麼了?”
“這幾次召見,他極少開口,只是向我引薦了韓稠。”
“還要再等一兩天,既然要整肅朝綱,就不能一個一個來,最好連根拔起。”
“還有那些向韓稠傳遞訊息的人,我真不明白,咱們母子虧待過誰嗎?以至於宮中連點秘密都沒有。”
“咱們沒虧待過誰,只是有人對他們更捨得本錢。”
慈寧太后心力交瘁,可是為了兒子,她還得堅持下去,“我有一個辦法,韓稠推薦代王,但是在禮儀上可能有些問題,我明天召見禮部尚書元九鼎,他對韓稠似有不滿,很可能反對這項推薦,兩人爭執不下,宰相就該出面了。”
韓孺子沉默了一會,“把吏部尚書馮舉也召來。希望申明志只是被韓稠矇蔽,這麼快就更換宰相,並非好事。”
可韓孺子也不能留一個反對自己的宰相,韓稠確定無疑參與了刺駕,申明志是否參與、參與多深,還是個疑問,韓孺子清醒之後決定裝糊塗,全是為了他。
慈寧太后回自己房間,剛要叫女官進來擬一份懿旨,宣召申明志、韓稠、元九鼎、馮舉四名大臣明天進宮議事,宮女通報,御馬監提督容化民求見。
慈寧太后還在慈順宮服侍上官太后的時候,容化民對她就特別恭敬,每次見面,無論周圍有無他人在場,都會行以臣僕之禮,慈寧太后掌權之後,對他頗為依仗,當作自己身邊的親信。
容化民進屋,磕頭請安,一如既往的恭敬。
“來有何事?”若不是皇帝特意囑咐,慈寧太后早讓容化民幫忙收集資訊,現在卻只能對他隱瞞真相。
容化民卻很自覺地為太后效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