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的帳篷裡燈火通明,數張桌子拼成一排,上面擺滿了美味佳餚,不知是從哪弄來的,還都冒著熱氣,十多名勳貴子弟熱情地打招呼,抱拳恭賀,將中護軍推上主位。
營中勳貴近五百人,有資格參加聚會的只有十五人,首先憑地位,其次要看與東海王的交情。
韓孺子有一種感覺,當上中護軍的是他,東海王卻從中獲益不少,就像那些望氣者,只要運用得當,“幫助”別人本身就是一種權力,東海王正在提供這種“幫助”。
崔騰自然是恭賀者之一,與東海王一左一右,坐在韓孺子兩邊,負責敬酒、挑起歡快氣氛,對送禮與回京之事一字不提。
崔騰昨晚醒到半夜,迷迷糊糊地被自己的隨從送走,一早醒來,果然將醉時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舉止得體,在他的帶動下,宴會從始至終完美無缺,人人儘性而歸,就連韓孺子也喝得微醺,覺得面前的每張面孔都那麼和藹可親。
子夜過後,東海王和崔騰親自送韓孺子回帳休息,看著他上床躺下之後,崔騰小聲說:“他不會醒來之後不認賬吧?”
“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個德性嗎?”東海王比崔騰小兩歲,說話時卻一點也不客氣,兩人從小一塊長大,是真正的好朋友、好兄弟。
東海王向床上看了一眼,“嘿,得感謝老傢伙韓星,他貪得太多,誰看誰心動,床上這位一心要養活那隻千人部曲,當然不會拒絕……出去說吧。”
兩人往外走,崔騰道:“一千人能做什麼?他要是真帶著那一千人去當誘餌,就有意思了……”
韓孺子似睡非睡,聽到了這些話,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可笑,因為他很快就要做點更有“意思”的事情。
東海王和崔騰離開之後,張有才、泥鰍才能進來服侍主人,幫他脫掉外衣、洗臉洗腳,韓孺子吐了一次,感覺舒服不少。
“主人,柴悅柴公子來過兩次。”張有才道。
“說什麼了?”
“沒有,見主人在喝酒,他就告辭了。哦,姓張的來過一次。”
張姓勳貴不少,張有才自己也是這個姓,但是他嘴裡“姓張的”只有一個人,曾經幾次陷害倦侯的張養浩。
韓孺子笑了一聲,不用問,張養浩肯定是害怕了。
“泥鰍,有人欺負你了?”韓孺子問道。
晁家漁村的少年一直冷著臉幹活,這時將抹布往盆裡一扔,大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好皇帝,起碼是個清官,原來也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雖然提醒過多次,泥鰍有時候還會說出“皇帝”兩字,張有才斥道:“你懂什麼?竟敢對主人無禮。”
韓孺子向張有才擺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然後向泥鰍問道:“你很擅長捕魚吧?”
“當然。”泥鰍不明白倦侯的用意,可提起拿手的本事,還是十分得意,“我都不用魚網,只用雙手就能抓到大魚。”
韓孺子笑道:“我不懂捕魚,可我想,你總得先發現大魚在哪,再游過去吧?”
“呃……一般是這樣,有時候我會憋氣多等一會,等大魚游到手邊再一把抓住。”
“對啊,眼下正有一條大魚向我游來,你說我是立刻出手呢,還是等它遊得更近一點?”
韓孺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泥鰍仍然不明所以,向張有才小聲問道:“倦侯是什麼意思?”
張有才輕聲笑道:“過兩天你就有大魚吃了。”
泥鰍直撓頭,雖不理解,對倦侯的不滿卻漸漸消退。
第一百四十章 指點迷津
韓孺子向勳貴營將官許下的諾言沒能完全實現,直到開拔的前一刻,營地裡仍然一片混亂,眾多未記名奴僕忙碌地收拾著,四處尋找主人不小心丟在別處的某件物品。
勳貴子弟們不在意這種小事,早早地穿好盔甲、騎上駿馬,覺得這就算盡職盡責,甚至為此得意。
韓孺子的物品很少,收到大量禮物之後,一下子多出幾倍,身為掌管清衛營的中護軍,運送私人物品自有特權,只需分出幾輛牛車就行了。
大軍行進速度很慢,前後望去,隊伍不見盡頭,第一天才走出幾十裡,又要安營,由於只住一晚,那些華麗的大帳篷用不上,勳貴子弟也只能住進普通的帳篷,不由得怨聲載道,感慨行軍之難。
柴悅來過一次,韓孺子沒有請他進帳,只說了一句:“我還在考慮。”
柴悅的話已經說盡,點下頭,失望地離開。
入夜之後,張養浩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