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忌拍拍殷小眼兒的肩膀。
殷小眼兒低低地咒罵了一句,“好小子,這點年紀就知道踩人上位,此仇不報……”
他實在不知道怎麼才能報仇。
“現在咱們都惹不起苗援,想報仇,只有一個辦法。”
“快說,咱們這些人當中就你最聰明。”殷小眼兒急切地說,又找回幾分狐朋狗友的感覺。
樓忌拉著殷小眼兒走出幾步,低聲道:“聽說了嗎?崔家的三小姐也來晉城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是皇后的妹妹,我更惹不起。”
“她不只是皇后的妹妹,還是冠軍侯的遺孀。”
“嗯。”
“冠軍侯的兒子隨她一塊來的晉城。”
“嗯。”
“這兩人如今就住在王府裡——我只能說到這兒,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想吧,大功一件,就看你敢不敢做。”
樓忌說完半截話,匆匆走開,解手的時間不能太長,他得讓同桌的人看到自己,甚至忘掉他這次短暫的離席。
殷小眼兒想了好一會,終於明白樓忌的話中之意,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三分,很快,又被這個念頭打動了,喃喃道:“富貴險中求,沒有伯父,殷家靠什麼東山再起?皇帝憎惡冠軍侯之子,崔家將他這個時候送到晉城,必有深意,與其讓他們再建奇功,不如我自己……”
殷小眼兒若是再醒三分,或者身邊有個人勸說幾句,他也不敢做這種事,現在卻是越想越膽大,邁步向外走去,身子也不搖晃了,躊躇滿志,下定決心今晚要做一件大事。
他先到外面找到自己的隨從,給他幾兩銀子,讓他去打聽崔家小姐的住處。
權貴之家總是沾親帶故,關係複雜得很,隨從自然不會多問,拿著銀子離開,很快回來,“就在西邊的一座跨院裡,從正廳旁邊的角門過去,走不多遠就是。公子,要我去送拜貼嗎?”
“今晚不用,明天再說。”
殷小眼兒重回酒宴,又喝了幾杯,不看任何人,尤其不看樓忌,也沒人看他。
酒意上湧,殷小眼兒越想越覺得此事可成,起身走開,別人都以為他又要去解手,只有樓忌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極輕地哼了一聲,沒有靠山的人還敢胡作非為、亂得罪人,那就是找死。
酒宴將一直持續到凌晨,皇帝可以提前離席,其他人卻是寧可醉到在地,也不能離開,以免被人說成無禮,人聲嘈雜,沒人注意到殷小眼兒的舉動。
帝師守衛都集中在皇帝居住的那一邊,王府的衛兵不敢與之抗衡,全都撤到外圍,防止閒雜人等靠近,其它地方守衛鬆懈。
對殷小眼兒來說,這是幸運的一晚,也是最不幸的一刻。
他輕易透過角門,順著廊廡往前走,尋找跨院的門戶,還真讓他找到了,院門緊閉,裡面沒有點燈,居住者顯然早已休息。
僅僅一牆之隔,外面酒宴上的喧鬧聲只剩下一些奇怪的笑聲與叫聲,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殷小眼兒舉手要敲門,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身上沒有兵器,轉念又想,冠軍侯的兒子應該沒有多大,徒手也能處理,於是穩穩心神,舉手敲門。
連敲三次,門內透出一點光亮,接著是一名女子問道:“請問是哪位深夜到訪?”
“冠軍侯夫人住在這裡嗎?”殷小眼兒含糊問道。
“你是王府裡的人嗎?”裡面的女子疑惑地問。
“我……我是崔騰。”殷小眼兒靈光一閃,給出這個回答,整個晉城,能在深夜直接拜訪崔家小姐的人,大概只有崔騰了。
“原來是二弟,怎麼不早說?陛下答應見三妹了?不會是現在吧?”裡面的人一邊說話一邊開門。
門開了,一內一外兩人面面相覷。
“你是誰?”女子怒道,這裡是王府,不遠處就住著皇帝,她又貴為平恩侯夫人,即使見到陌生男子,一時間感受到的也是憤怒,而不是驚恐。
殷小眼兒不認得平恩侯夫人,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沒聽懂“二弟”、“三妹”是什麼意思,只當她是崔家的侍女,一把推開,直闖進去,“站一邊去,冠軍侯的兒子在哪?”
平恩侯夫人被推個趔趄,手中的燈籠掉在地上,這才明白過來,對方來者不善,放聲呼救,剛喊出一個字,嘴巴被手捂住了。
殷小眼兒猶豫了一下,雖然憎恨崔家人,仍覺得這不是痛下殺手的時機,於是一手捂嘴,同時用胳膊夾住女子,另一隻手揀起燈籠,向正房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