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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影,月流輝,水晶宮殿五雲飛;燈山上彩 ,金碧相射,錦繡交輝。
這是世人眼中的桂殿蘭宮,核心處臥盤龍。
天下士子,為了入皇宮入朝堂入皇父的眼,摩拳擦掌。孤是皇父的兒子,幸得皇父寵幸,年十歲便被立為太子。說來卿大概不信,孤入東宮十五載,一言一行須得謹言慎行。瞧這巍巍東宮,孤心中並無多大欣喜,對皇位也並無甚嚮往。
孤弱冠時,尚未娶親。九弟已經群妾環繞,震霆亦是。皇父卻拿孤沒有法子,因為孤總會請出已仙逝的母后做擋箭牌,不待守孝期滿十年絕不娶妃納妾。
說來可笑,身為儲君,孤不能隨心所欲。但,唯獨枕邊人,孤想尋一個能與孤心意相通的女子。禁庭深深,若是連妻子都不是自己所愛之人,都要任由旁人擺佈安排,那人生何趣?
孤的母后早逝,但當年皇父與母后也算恩愛有加。孤很羨慕皇父遇到過人生摯愛,並與之相守十幾年。對孤而言,相守十幾年也好,幾年也好,只要那個人是孤所愛,就算後半生孤獨,那前半世的回憶也足以支撐孤在政務繁忙的孤獨中活下去。
孤並不喜丞相,此人老奸巨猾,唯利是圖。他整四十歲那年,孤立下的十年守孝期滿。如此,便再也沒有藉口可用。皇父有意將丞相的長女唐衣配給孤,唐萬山自不必說。
無法,大壽那日,孤領皇父命去了丞相府賀壽,順道將震霆叫了去。
叫上震霆一同前去,大概是孤這短暫的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了。
那日的丞相協同夫人紅光滿面,看著他們喜不自勝地跪了滿庭,孤對那丞相長女著實提不起興趣。孤不願將自己的婚姻變成玩弄權術的工具。
酒過半,孤藉口小解,想要出去透透氣。誰知庭中偶聞洞簫曲,甚有雅意,那簫聲自遠處飄來,孤欲欣然前往。聽一曲洞簫,總比回去推杯換盞來的好。
孤轉過遊廊,那簫聲竟是從珠簾懸垂的亭中傳來。那吹簫人,原來是丞相之女唐衣。亭中佈置地雅緻,唐衣亦是光彩照人,素手斟酒,酒香薰人。
這些刻意的安排,令孤心中甚是失落。
唐衣不勝酒力,半盞下肚,柔夷便支起額頭,昏昏欲倒在孤的身上。孤興味寡然,留了身邊宮人照料便出了亭中。
孤一個人循著花園小徑亂走,算是清淨。不想,一時間迷了路,七拐八繞越走越糊塗,索性便糊塗著走。後來想想,慶幸唐衣的那一曲洞簫,也慶幸孤走迷了路。
那日,孤撞見丞相夫人橫眉冷目地訓斥一個半大的丫頭。她穿戴簡單,實在不能叫孤聯想到她會是唐萬山的第三女。當時,孤將她認作了丞相府中的丫鬟。孤瞧那小丫頭生的單薄,伶丁地跪在地上。相貌卻不俗,只那張側臉,便叫人想要一探其全貌。可那丫頭似乎犟地很,梗著脖子不曾低頭,從孤的角度瞧去,能看見她的不服氣。
丫頭面前是倒翻的藥罐子,不知府上誰病了。夫人氣惱地用帕子去擦前襟的藥汁,“真是要死了,撞上你這麼個喪門星。”
孤當時還笑,這麼不小心,難怪要挨主人的罵。只是後來認識了她,孤便笑不起來了。
夫人被扶著回去換衣裳,孤仍舊站在原地。就看見跪在地上的小丫頭愣愣的看了地上歪倒的藥罐子很久,忽然一抹眼淚,站起來將藥罐子一腳踢飛。丫頭力氣真大,將那藥罐子愣是踢得躥上了樹杈,倒扣在枯杈上,吧唧吧唧滴著褐色的藥汁,一臉的生無可戀。
孤忍不住想笑,做錯了事她還有脾氣了。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厚道,便憋住了。
小丫頭走了,走的很快,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孤。她身量纖細,穿一身半新不舊的裙。長長的髮辮甩在腦後,就像一根支稜稜的反骨。
瞧了人家好半晌,孤卻全程只看清了她的側臉。
原本以為,這只是孤寂寞的一生中偶然的一道浮光掠影。卻沒有想到,那一日的初見,只是她在孤心底埋下的一粒種子。
只要稍稍澆水鬆土,她就會在孤的心底抽芽紮根。
回宮不久,孤忙於政事。皇父年紀大了,把越來越多的政務交給孤,也越來越滿意孤的處理方法。但皇父與諸臣卻不知,政務就像孤年幼時的課業,孤的課業可以得到皇父的誇讚,而這些堆積的政務在孤眼中也如課業一般。孤可以處理得令皇父滿意,看似得心應手,可誰都不知道孤忙於案頭的時候心中並無起伏的波瀾。
不曾感到大權在握有多快樂,但處理它們卻是孤每日的習慣。
回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