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您兄弟一路辛苦,改日我登門親自與他道謝。”
錢志不動聲色奪過車,邊走邊笑,“這等粗活哪兒能讓顧爺做,再者您同我客氣什麼,平日裡您分糧分錢沒少照應我,我知道您是好心,瞧著我家裡人口多,四個小的嗷嗷待哺。可總拿您自個兒的分例貼補我,那也不成話啊。我是沒什麼出息,拿不出好東西回報您,也就這點子心意,您別嫌棄才是真的。”
顧承擺手,一笑,“錢大哥太客氣了,要這麼說我只有汗顏的份兒。”倆人將車推至廚房,眼看著錢志要親自搬動,顧承便提起一隻羊腿,一拽一拖將那幾十斤重的灘羊卸了下來,擱在角落處。
錢志有些吃驚,拍著手上浮土,讚道,“瞧不出顧爺文質彬彬,原來也有把子力氣。您早前習過武藝?”
顧承一哂,“小時候練過幾天,不值一提。”說著拿起銅盆上的巾子拭了拭手,便從腰間取下荷包,略一掂量索性全數塞在錢志懷裡,“我不跟你鬧什麼虛文,這是給孩子們過年的一點心意。你也瞧見了,我家裡實在不趁什麼好東西,也沒有合適孩子的吃食玩意兒,我一個光棍更不知道孩子們喜歡什麼。”
荷包擱在錢志懷裡,分量不輕,約莫有個十兩的數量,錢志連聲推卻,“這可不行,我是誠心孝敬顧爺,哪兒能收您的禮,那我成了什麼人了?”
顧承不和他糾纏,向後退了兩步,“既說到禮,就是禮尚往來,錢大哥也別壞了規矩,不然我今後沒法做人。”
錢志拗不過,大剌剌笑起來,便將荷包揣進懷裡,四下看看,砸著嘴道,“顧爺今年有二十了罷?該成個家了,男人在外頭拼殺,家裡沒個女人拴不住心。您這麼好的模樣,不該缺上門說親的啊?不是我說,可別太挑,女人嘛會當家過日子,知道心疼男人才是緊要。”
顧承笑了笑,沒多言語。錢志忖度他的神情,又問,“家裡長輩從前沒給您定過親?”
顧承垂下眼,輕聲一嘆,“有過一個。十歲的時候,我兄長去了,十七歲下聘前,家父又歿了,姑娘家嫌我命硬,親緣薄。雙方解了婚約,從此無涉。”
錢志哼了一聲,“豈有此理!這家人真不講究,錯過顧爺這麼好的人才,回頭教她打著燈籠再找不著。”心生同情之下,拍起顧承的肩,“俗話說好飯不怕晚,您日後的姻緣準錯不了。”
顧承點點頭,“謝您吉言了。”又岔開話題,“快到中午了,錢大哥賞臉一道用過午飯罷。”
錢志看了一眼窗外,搖頭道,“不了,我還得趕回司裡去,就告了一個時辰的假。”
顧承道,“到了飯點兒,李千戶也得讓人吃飯,錢大哥這是又和我客氣?”
錢志笑起來,“還真不是,今兒原有差事,丑時二刻點卯。說起來這活兒不賴,正經顧爺該一道過去,要不您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所謂不賴的活兒,準是又要去拿哪位大員,順道抄家。顧承一個管糧秣的,平日裡絕少攙和這類事,且打心裡覺得這事損陰騭,便搖頭道,“我今日休沐,趙大人是知道的。”
錢志笑笑,“咳,有什麼要緊,多少人聽見好活兒,別說休沐了,丁憂都恨不得顛顛的趕過來呢。不過不去也罷,亂哄哄的,您是斯文人未必搶得上槽子,回頭我看見好東西,捎帶手給您帶回來就是。”
這說的是順手牽羊,舉凡北鎮撫司抄家,底下人總是要趁抄檢之時拿點小物件,這是屢禁不鮮的,也是連朝廷都睜一眼閉一眼的。
在顧承看來,這不光是損陰騭,還是超越他的底線。不過他也明白,像錢志這樣無依無靠的底層小吏生計不易,便只笑道,“多謝錢大哥想著,這回就不麻煩您了。只是您生財有道,手底下也仔細些,須知兩旁的人也都心明眼亮。”
錢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顧爺放心,我省得。”倆人往外走去,顧承送他到門口,又笑著說道,“那我不耽誤您正事,錢大哥辦差順當。”錢志點了點頭,拱手一笑大步去了。
直到顧承關上門轉身往裡走,方才想起來,忘了問錢志這趟要鎖拿何人。不過無論是誰,已是難逃舉家傾覆的命數。他仰面看了看破雲而出的半爿殘陽,半晌垂下頭,背手緩緩走回了房中。
不想兩日後,顧承正在北鎮撫司後堂稍間裡圍爐看賬本,錢志推門而入,一疊聲的叫喊冷。一面搓著手烤火,一面笑眯眯看著顧承,“顧爺忙吶?兄弟給您送點小東西來。先說好,這東西我起先就是給您拿的,可不興再甩還給我,還有一則,您看看就知道,我留著它也沒用,瞧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