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部分(2 / 4)

小說:女帝師(出書版) 作者:向前

暘扶著欄杆,目光馳遠:“已到這一步,實是騎虎難下了。”

我想起啟春“偶然提起”武庫爆燃、父親免官的往事,不禁譏諷道:“‘騎虎難下’?玉機險些忘了,殿下的府中,也有一位獨孤氏'118'。”

高暘一怔,轉身笑道:“你在說春兒,還是說你自己?”

我哼了一聲:“殿下會如何處置濮陽郡王?”

高暘笑道:“你剛剛替他求情,他就隨高思誠謀逆。這般不成器,又何必多問?”

我追問道:“殿下會處死他麼?”高暘在我的躺椅上坐下,雙手撫膝,仰面看著我,目中閃爍著野獸的殺意。我心中一痛,“濮陽郡王才只有十一歲,他哪裡懂得——”

高暘笑道:“十一歲?我十一歲的時候,姑母已問我想不想做皇帝了,你十一歲的時候已預備著進宮選女巡了。濮陽郡王是太宗的兒子,難道還不如你我麼?”

我回過身去,倚柱跌坐在美人靠上,一言不發。自古在皇位更替中慘死的皇族多不勝數,濮陽郡王高曄既被逆黨擁戴,自是死不足惜。天已全黑,我與高暘相背而坐,沉默不語。忽見屋中亮起一盞燈,卻是銀杏拿了燈進屋,卻又不敢往露臺上來。

高暘也不勉強,笑道:“既已道別,也該走了。”

銀杏聽了,這才隔窗道:“啟稟王爺,啟稟君侯,有一個黃臉老漢,自稱梨園琴師,叫作師廣日,在門外跪著求見。”

高暘一愕,想了好一會兒道:“梨園琴師師廣日,略有耳聞。何事?”

銀杏道:“師廣日想請回庶人高思誠一家的屍首,好生安葬。”

高暘哈哈一笑:“本朝竟也有欒布、李綱'119'之流,小小一個樂伶,也來搏後世清名麼?好吧,倘若他自斷一手,本王就允准此事。”

師廣日善撫琴,故與喜好音律的睿王成為至交。自斷一手,這於愛琴如命的師廣日來說,無異自盡。我忙道:“且慢!殿下既說師廣日是欒布、李綱之流,那便是義人,玉機門首,不流義人的血。亦不聞屠戮義人之令。”

高暘笑道:“這師廣日也是乖覺,竟到你的府上來尋我,想必就是吃準了你會為他求情。也罷,那就賞他三五百鞭子三五百板子。他要做義人,總得吃點苦頭才是。”

我正色道:“春秋之義,‘王誅加於上,私義行於下’'120',殿下既說他是義人,便當以仁心示天下,準他收了高思誠的屍身,好好安葬才是。”頓一頓,又道,“再說,玉機這裡沒有藤鞭木杖,也從未賞過人板子。”

高暘一怔:“哪有一大家子的主母,從未打過家裡人的?”我不理他,當先進了屋,一徑下樓去了。

師廣日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我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瘦弱的腰背和斑白的兩鬢。不一時,高暘也跟了出來。李威道:“信王殿下與朱君侯出來了。”

師廣日道:“小人廬州師廣日,叩見信王殿下,叩見君侯。”

高暘示意李威扶起來,師廣日卻怎麼都不肯:“殿下恩准小人所求之事,小人才敢起來。”

高暘道:“本王本是不答應的,好在朱君侯為你求情。你若準備好了棺木,就去王府將他一家葬了吧。”

師廣日伏地謝恩,躬身退了下去。自始至終,他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想起在梨園,他的琴聲曾伴我倚牆一夢。想起陸後崩逝,我被罰去梨園勞作,他特意拿出兩把名琴命我保養,我才不致太過勞累。更想起睿王高思誠曾在他的琴室中懇求我為昌王求情,他的嘆息猶在耳邊:“還記得小王曾與舍弟一道,也是在這方小小的琴室中,為於姑娘的事情請教大人。想不到數年後,竟只剩小王一人獨坐無言。只怕再過數年,小王也不得在此了。”

一語成讖。或許師廣日並不在意斬去撫琴的手,所謂“匠石廢斤於郢人,牙生輟弦於鍾子”'121'。得知己若此,夫復何求?

自高曜駕崩,汴城中死傷太多,石匠有鑿不完的墓碑,木匠有打不完的棺槨。棺材鋪子的存貨都放盡了,新打的棺木雖然粗糙,薄薄的一副松木板亦須好幾千錢。師廣日傾盡家財,好容易買得兩副桐木和三副榆木的。因無錢置辦墓地,無奈當了一把名琴,在城外圍了一片小園子。我命小錢贖了琴,送去師廣日的門首。

小錢回來抱怨道:“奴婢去師廣日的家中,還沒進去,便已見他家家徒四壁。他娘子正坐在門檻上哭,看見奴婢送了琴過去,謝也不謝一聲。只說,把琴贖回送來做什麼?本來只有一把琴下去和死人作伴,現下兩把琴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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