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奮戈一擊。”
銀杏幽幽一嘆,緩緩道:“不過是等死與找死的分別罷了。”
我命銀杏和綠萼將府中的人都喚起來,穿戴好了在房中待命。自己則回到妝臺前,綰起螺髻,貫以金簪,綴以寶珠,懸以明璫。除下素服,特意換了一件煙紫色窄袖長衣。淡掃蛾眉,薄勻脂粉,立顯眉目清冷,肌膚明淨。
新平侯府燈火通明。再向北望,整座汴城都已被炮聲驚醒。
丑時剛過,便聽見腳步聲震耳欲聾。不一時,小錢來報,新平侯府已被人團團包圍。我命人開了大門,親自舉著一盞玻璃風燈,帶領闔府眾人在簷下迎接。
火光和喧囂驚動了整個興隆裡,周遭的人家都派僕役開了門打探訊息。然而見我府周圍滿了披甲挎刀的軍士,又將頭縮了進去,各自關上大門。刀光劍光漫如濁浪,人群鴉雀無聲。眾人略向兩邊一讓,但見高暘華衣玉冠,緩轡而出。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眸底卻暗藏驚瀾。
好一會兒,他不下馬,我亦不前,他在門外,我在門內。依稀記得十幾年前,我出宮,他入宮。即使隔著修德門深深的門洞,也不敢肆意相望。如今他在萬人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再不必掩飾愛憎之情。
我坦然一笑,款款上前:“殿下不是出征了麼?如何還在城中?”
高暘跳下馬,笑道:“你既知道迎接,怎不知我為何在此?”說罷折起馬鞭,將我拂在一邊,帶領百來兵士走進府中。
綠萼早已搬了一張太師椅出來,恭恭敬敬地請高暘坐下,一面奉了茶。高暘大喇喇地坐在庭院正中,揮一揮手,眾軍士往各房散開。不一時,便聽得桌椅亂撞,翻箱倒櫃的聲音。
高暘只作聽不見,笑問道:“不是說要在仁和屯常住麼?如何又回城了?”
“既聽說了這麼要緊的事,如何能不回城?”
“你進宮做什麼?”
“玉機擔心姐姐。”
“劉鉅去了哪裡?”
“劉鉅前些日子回山探望恩師了。”
高暘頗為意外,不禁一怔:“劉鉅的師傅究竟是誰?”
我笑道:“玉機不知。左不過是個江湖劍客吧。”
高暘深深看我一眼,不再發問,只端坐閉目養神。不一時眾軍士將各房箱籠都搬到了院子裡,連女人的衣箱妝奩也沒有放過,呼啦啦抖開一地,飄起兩件褻衣褻褲,一條裹腳布。綠萼與幾個女人又羞又怒,滿臉通紅地轉過臉。銀杏則神色淡然,只作不見。
高暘命人將所有的箱子都翻查一遍,尤其是書畫與信件,每一頁紙都細細看過。我站累了,便也搬個杌子坐在簷下,冷眼旁觀,直到天亮。
當初與施哲聯絡時,全靠劉鉅傳話,並無一紙一字留下。高暘看了半晌,也只有積年攢下的書畫和普通家書。高暘見搜不出什麼,神色漸漸緩和。忽見李威疾馳而來,在門外下馬,一路小跑入府,躬身道:“啟稟殿下,仁和屯中也搜檢過了,並無可疑物事。”
我這才知道,高暘趁我入城,竟將仁和屯也搜檢了一遍。
高暘的眼中這才有了些許笑意:“許印山問你借人,為何不答應他?你若應了,可報春兒的一劍之仇。”
我冷笑道:“我既不曾遣劉鉅來殺你,就更不會讓他去殺啟姐姐了。殿下如此英武,怎會愚蠢到將妻兒留給城中宿敵?即便我真的想殺人,也不會選在當下。”
高暘不怒反笑:“也罷。本也極難瞞過你,怪只怪杜嬌和高思誠自己太蠢。”
忽見一軍士捧著一隻上了鎖的花鳥鎏金盝頂小銅盒過來:“啟稟王爺,在正房妝臺的隔層中,找到這件東西。”
高暘拿過小銅盒,一面把玩一面笑道:“在妝臺的隔層之中,藏得倒有些隱蔽。是什麼?”
我示意綠萼開啟,內中卻是小小一隻光溜溜的紫檀盒。揭開盒蓋,卻是高暘重新贈予我的白玉珠串。高暘本以為是什麼機密物事,待見是自己熟識的舊物,甚是意外。高暘提起玉珠,微微一笑道:“你將它藏得這麼深,莫非是不願意見到它麼?”
這串白玉珠我交給綠萼收起來後,便再沒過問。若不是今日大肆抄檢,我大約永遠也不會問起它的下落。我笑道:“玉機是怕碰壞了它。”
高暘拉起我的手,左手五指將珠串支成一個圓,套在我的指尖上,右手將玉珠推到我的腕間,微笑道:“你若一直戴著,碰壞了又有何妨。”好一會兒,他才放脫了我的手,轉頭向李威道,“近來多事,劉公子既然不在京中,你就留下來保護朱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