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放在榻上,這才起身去了守坤宮。”
我用瓷匙挑起碗裡的明火粳米粥,但見粒粒分明,卻又黏滯不斷:“這衣裳很好看,可惜我再穿不上了。”
芳馨微微一笑道:“不過是這三兩年間穿不了罷了。”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姑姑就這樣肯定,以為我還能回宮?”
芳馨道:“是。姑娘可自問有沒有周貴妃的決絕和灑脫,若沒有,那便遲早要回宮來的。”
我冷笑道:“我如何與貴妃相比?”
用過早膳,我坐在廊下曬太陽,又吩咐芳馨將我離宮時要帶走的物事收拾好。我命小錢抬了一口空箱子放在我的面前,看著眾人將東西一件件放進去。不過是常用的衣物首飾、書籍字畫和一些心愛的擺飾。小蓮兒將高暘所贈的青金石披金童子像拿到我面前,正要用棉布包起來放入錦盒,忽聽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道:“這青金石的成色真好,且別忙收起來,放下讓我賞鑑賞鑑。”
我忙站起身行了一禮:“拜見穎嬪娘娘。”
穎嬪帶著淑優走上前來,還禮笑道:“姐姐這一回宮便點算起家當來了。”
穎嬪一身淡綠衣衫,頭上也只有零星幾點銀飾。我接過小蓮兒手中的童子像,雙手奉與穎嬪:“不過趁閒收拾一下物事。”
穎嬪細細看了半晌,讚道:“果然是好東西。我掌管後宮內府這大半年,也沒在宮裡見過這樣大這樣好的青金石雕像。虧姐姐尋了來。”說著作勢將童子像抱在懷中道,“不知姐姐肯割愛賞給妹妹麼?”
我微笑道:“妹妹若喜歡,只管拿去。”
穎嬪將童子像就交還給小蓮兒:“我知道姐姐是最喜歡青金石的,才剛只是玩笑。”
我親自引穎嬪進了西廂,請她坐在上首。只這一會兒工夫,穎嬪已然泫然欲泣了。綠萼進屋奉茶,穎嬪稍稍背轉身子,用錦帕點了點眼角。淑優看綠萼出去了,這才喚道:“娘娘……”
穎嬪平靜片刻,方轉頭道:“聽聞令尊大人歿了,昱嬪和我今日都已派人去姐姐家中祭奠了。姐姐節哀,務必保重身子。”
我忙起身行禮:“多謝娘娘。”
穎嬪道:“其實姐姐若倦了,大可丁憂三年再回宮。姐姐辭官,也太可惜了。”
我憮然道:“父親遭逢不幸,家中只有老母弱弟,不辭官也不行了。”
穎嬪垂頭道:“姐姐辭官了,今後我在宮中,卻和誰說話去呢?”說著幽幽嘆了一聲,“從前姐姐告訴我,讓我捨棄嬪位,去定乾宮做一個女御。我還當姐姐存了私心,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我早該聽姐姐的話,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辱。”
我嘆道:“妹妹的事情,我聽說了。事已至此,後悔無益。妹妹是經世之才,陛下心裡很清楚。不過幾年,妹妹必能積功封妃。放心吧。”
穎嬪冷笑了一聲,嘆了一聲,又冷笑一聲:“經世之才?又有何用?那嘉媛草包一個,如今也與我平起平坐了。”
我的聲音透出不可抑制的冷淡與輕蔑,“嘉媛怎能與妹妹相較?何必妄自菲薄?”
穎嬪道:“姐姐大約還不知道嘉媛是如何承幸的吧。”
我含一絲厭惡道:“略有耳聞。”
穎嬪道:“她這個嘉媛是昨天早晨皇后親自去定乾宮請封的。因此宮裡都說,嘉媛是皇后獻上,所以陛下才一舉封她為媛。”
不屑與恐懼激得她的聲音微微發顫,也終於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聽妹妹的口氣,彷彿事實並非如此。”
穎嬪冷冷道:“自然不是。初二夜裡,陛下照例去皇后宮中歇宿。用過了晚膳,便去偏殿更衣,偶然在窗外看到嘉媛,見她美貌,便命進來服侍。這一服侍,便服侍了一晚上,直到亥時才回到寢殿,不過睡了一個時辰,子時便回定乾宮了。第二天皇后細細問了那宮女,又派人問了李演,確知無疑,這才起身去定乾宮請封。”她忽然乾笑了兩聲,笑聲中充滿了徹悟的隱痛,“陛下本當與皇后燕好,卻在她眼皮子底下寵幸宮女。到這時我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御宴上當眾讓我出醜。連皇后都受辱了,我這條跟尾狗還能逃得過麼?”
我嘆道:“所以御宴後妹妹便請求做一個女御。”
穎嬪苦笑:“是。我苦苦哀求,他只是不允。不但如此,第二天還命嘉媛與我對門而居。”她仰一仰頭,雙淚長流,“我真後悔,我早該聽姐姐的話。如今他定是以為我見皇后失寵,這才自請退位。”她啜泣著,再也說不下去。淑優也在一旁流淚。
我從矮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