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誤了春種的時節,夏秋又將分得的田地賣了,到了冬天只能進城要飯了。”
我恍然道:“原來如此。”遂掩口一笑,“蘇妹妹是宰相千金,果然樣樣都清楚。”
蘇燕燕拿起一塊桂花糕,寧和一笑:“我知道因,卻無能為力。聽聞玉機姐姐就要入御書房輔佐明君,這乞丐多少的事情,自然全賴姐姐了。”
我搖頭道:“我不過是個書佐女官,‘輔佐’二字,萬萬不敢當。”
蘇燕燕道:“姐姐還是這樣小心謹慎。”
啟春似是想起什麼來,笑道:“說起小心謹慎,我倒覺得蘇妹妹也太不小心了。前些日子我聽人說,那李萬通在市裡說起妹妹婚事的由來,竟是八九不離十。雖說妹妹與文將軍恩愛甚篤,羨煞旁人,可閨房之事,還是不要教人知道的好。”
蘇燕燕的眼中閃過一絲灰懶寂寥之意:“前幾日我倒也聽人說,李萬通說了世子在桂陽郡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聽說那智妃還在京城半死不活呢,姐姐也要小心才是。”兩人相視一怔,都笑了起來。彼此嘲諷,亦不忘自嘲。
蘇燕燕聽人提及自己的婚事,非但沒有半分滿足與嬌羞,反而顯得無奈落寞。雙目光轉,如掠過千山萬水,懶懶的提不起半分興致。我心中忽而狐疑起來:那李萬通所說的,或許並不是實情。然而現在滿城俱知相府千金與朝中戰將的美滿婚姻乃是上天註定——連皇帝都深信不疑了。我心念一動,端起茶盞掩飾了唇邊的一抹冷笑。
采薇換了右手扶腰,將左手伸出來讓丫頭洗:“這件事我也聽說了。世子也真是的,怎麼能這樣對姐姐?”
啟春笑道:“傻妹妹,若不是這樣,我如何不用受罪便得一個兒子?你才剛羨慕我,這會兒又替我抱屈了。”
采薇嘆息道:“要是不用納妾又不用受罪,就能得百子千孫,那該多好?”
啟春斜了她一眼:“兩害相權取其輕,你究竟選哪樣?”
采薇擦淨了手,捧著肚子道:“這會兒我自然盼望不用受罪,待生下來了,我便盼望施郎不要納妾。”
眾人都笑了起來。啟春笑道:“虧你還隨長公主在白雲庵修行過,竟是半分穩重也沒有。可見這些年被縱得很不像樣子。”
采薇雙頰一紅,垂頭道:“施郎說,他這輩子都不會納妾,讓我放心生一輩子。”
蘇燕燕重重地嘆了一聲,向天自憐道:“這才是恩愛甚篤、羨煞旁人呢。”又向啟春道,“可見咱們女子還是要嫁有學問的讀書人,讀書人懂得修身自律。姐姐說是不是?”
啟春也嘆了一聲:“正是呢,現下我後悔也來不及了。咱們五個裡,也就是玉機妹妹和彤兒還沒嫁。你二人來日擇婿的時候,可要好生記得咱們姐妹今日的話。”
彤兒頓時紅了臉:“嫂嫂說得有理,只是終身大事,怎由得自己做主?”
啟春笑道:“你是家中的長女,父王和母親自然疼你。只要你開了口,沒有不依的。”正自說笑,小丫頭引了一個年輕的乳母進來,那乳母跪下磕了頭,這才道:“小公子吃過奶,還是啼哭不止,定是想夫人抱一抱。”
啟春道:“既如此,你就把他抱來。記著多穿兩件衣服,把小臉遮上。”那乳母去後,啟春道,“那孩子剛來家的時候,整日啼哭。我見他實在可憐,便抱在懷中哄了幾日,想不到卻脫不開身了。”
蘇燕燕道:“這孩子與姐姐親近,倒是好事。”
啟春嘆息道:“我沒有別的指望,只盼他將來不要恨我,也就罷了。”
采薇道:“姐姐對他這樣好,他若記恨姐姐,豈不是豬狗不如?況且他離開他親孃,又不是因為姐姐。世子……”一抬眼,見啟春目光灼灼,只得將餘下的話都嚥了下去。
蘇燕燕忙道:“我那孩兒,若不得我哄著,也是不能入睡的。”於是三人絮絮說了許多懷孕產育的事情。我無話可說,只靜靜聽著。
不一時乳母將孩子抱了來,眾人圍看了半日,都紛紛贊這孩子漂亮靈巧。啟春慈愛地望著孩子的小臉,拿起絹子擦去他口邊的涎水,不覺哼起了小曲。那孩子將頭埋在啟春的懷中,沉沉睡去。
晚膳後離開信王府,天已全黑。啟春親自送我們到大門口,又命人多拿了幾盞羊角風燈分給隨行的僕婦小廝們提著,每一盞燈上俱寫了一個“信”字。我只帶了綠萼和一個車伕,於是啟春命在車廂的簷下掛了一盞,轅下掛了兩盞照路。與采薇和蘇燕燕分別後,我便向西行。
街上早已空無一人,幾點零星的燈光彷彿沉睡的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