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郡王在東南平了海盜,陛下又命他去西北巡視鹽政。現下正春風得意,有什麼可擔心的?”說著心下一沉,“倒是信王世子,本在西北度田,現在回京了。”
芳馨道:“是回京述職麼?”
我已經抑制不住自己厭惡的口氣:“是獲罪,用檻車押回京的。”
芳馨大驚:“所犯何罪?”
“糾集幾十騎兵往關外擄掠西夏牧民,虐殺戰俘、意欲強姦蘭州刺史的家眷。”說著心中甚恨,一字一字道,“殘暴無恥,歎為觀止。”
芳馨雖然驚訝,終究高暘之事與漱玉齋無關,她想了想,依舊微笑道:“奴婢記得世子素有好殺好色之名。上一次在桂陽郡做太守,也有屠城之舉,更不用說和智妃的事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還損害了世子王妃的名聲。只是堂堂世子,即便看中一個女子,何用強佔呢?”
高暘好殺,我怎能不知?五年前他打斷了舞陽君之子吳省德的手臂,又在城外殺了當時對我無禮的掖庭右丞喬致,還曾將父王一個懷孕的妾侍踢入水中,使她小產。在桂陽太守任上不分男女,屠滅了藍山城。在蘭州虐殺戰俘,正是他一貫的作風。“他先是侵擾牧民,昌平郡王沒有理會。他又去蘭州城虐殺戰俘,蘭州刺史李元忠也沒有理會。最後,他將李元忠的小妾強擄回軍中,意欲姦汙。姑姑以為……”
芳馨呆了片刻,忽然周身一顫:“姑娘的意思是……”
我冷笑道:“不錯,我猜他有意使自己獲罪。一而再,再而三,就是為了要激怒昌平郡王和蘭州刺史。”
芳馨沉吟道:“奴婢記得姑娘說過,信王故意顯得庸碌,且以酒色自汙。莫非世子在學他的父王麼?”
我搖頭道:“信王自汙,其要處是要顯得庸懦無能、不堪大任,酒色之事,不過是枝節。世子既然已經出來做官了,又已在桂陽太守任上鋒芒畢露,沉迷女色倒還罷了,究竟無涉朝政。但私自調兵,虐殺俘虜,又意欲姦汙同僚小妾,姑姑不覺得他是在求死麼?”
芳馨道:“這些罪行真的會被判死罪麼?”
我搖頭道:“私自調兵,也可看作謀反,是死罪。”
芳馨道:“若是三五好友出去獵殺一番,判成謀反,似乎牽強了些。”
我淡淡道:“從前蘭陵王高長恭因邙山之捷被後主疑忌,於是貪汙殘暴以自穢,他的下屬便勸道:‘朝廷若忌王,於此犯便當行罰,求福反以速禍。’'42'世子所為,便是‘速禍’。也許他想像蘭陵王一樣‘求福’,但……”思忖片刻,終是不得要領,“我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反常。也許要親自問過了才能知道。”一時間竟有些後悔起來,“才剛朱雲要和我一起去黃門獄看世子,我沒有答應。現在倒真有些好奇了。”
芳馨微笑道:“姑娘既然擔憂,趁出宮的機會問一問自然再好不過。姑娘為何不答應公子呢?”
我刻意用事不關己的淡薄口吻道:“世子有什麼打算,和我有什麼干係?”心念一動,復又自嘲,“雲弟還想讓我扮成世子王妃混進黃門獄。不錯,這本就是啟姐姐的事,我再憂心,也沒有理由插手。”
芳馨道:“這麼說,姑娘是不打算搭救世子了?”我搖了搖頭。她又道,“姑娘說起世子,倒像提起一個陌生人。”
我怔忡道:“他於我,本就越來越陌生了。”
第九章 孝女孟寧
因著這不合時宜的感傷,整個漱玉齋都安靜了下來,那為了掩飾而飲下的甜酒卻讓我真的薰然微醉了。晚風拂過,窗上枝影模糊,燭光黯淡。
芳馨一面斟酒一面道:“姑娘閒來無事想想是無妨的,只是不要為世子的事傷神傷心也就是了。”
我惘然一笑:“傷心?也許我只是失望罷了。”
芳馨指著一桌子酒菜道:“姑娘還是快些用晚膳吧,菜都涼了。”說罷又搛了一片乳鴿放在我的碗中。忽聽門外有人道:“姑娘,定乾宮的簡公公來了。”
芳馨甚是詫異:“不是才賞下了酒菜麼?這會兒來做什麼?”
我披散著頭髮,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寢衣,不便見小簡,於是向芳馨道:“姑姑代我見一見吧。”
芳馨領命出去,向小簡道:“簡公公恕罪,我們姑娘偶感傷寒,正臥榻歇息,不方便見客。不知公公有何要事?”
小簡笑道:“無妨。奴婢是奉聖命送賞賜來的。”
芳馨笑道:“不是才賞下酒菜麼?怎的又賞?”
小簡道:“新玩意兒剛剛做好便連夜送進宮來了,陛下看過便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