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分娩也有助益。”說罷知趣地退到樓下。
若蘭側身躺著,只蓋了一襲薄被,捧著碩大的肚腹微微喘氣,湖綠色的床帳映得她浮腫的臉越發青黃。她見我進來,正要說話,忽而陣痛襲來,眉心一聳,周身戰慄。我上前拉起她的手,喚道:“若蘭……”
若蘭欣喜道:“姑娘……總算來了。”又喚巧兒,“扶我起來。”巧兒從裡面拖出一隻半舊發黃的粗糙麻枕,擱在若蘭的頸下。
若蘭一向尊稱我為“大人”,現在喚我“姑娘”,我一時有些恍惚,不知她在喚我還是在喚錦素。我親自扶起她的肩,幫她支起身子:“若蘭,你不要怕,黃姑姑是曾經給皇后接生過的,技藝很好。”
若蘭的眼中只有慶幸:“姑娘放心,若蘭……不怕死。”
我握一握她微微顫抖的手:“那就好。一會兒你生的時候,我就在外面陪著你。”
若蘭在枕上搖了搖頭,忍痛道:“多謝姑娘。只是若蘭福薄,怕承受不起。如今,我只有一事相求,倘若姑娘能答應若蘭,若蘭便能安心生產了。”
我掏出絹帕按一按她額頭上的汗:“是昌平郡王的事麼?”
若蘭道:“是。若蘭近來聽王府裡議論,朝中的大臣,凡是姑娘說過情的,陛下都饒恕了。王爺的事情,若姑娘肯,王爺一定會得救的。”
我問道:“我聽說昌平郡王下獄了,你可知王爺究竟所犯何罪?”
若蘭道:“屯田郎中裘玉郎和信王世子聯名上書,說王爺度田不實,隱瞞下許多軍田,所得都分與將士。”
我心中一沉,強笑道:“度田不實不是死罪,王爺是陛下的同母幼弟,這樣的罪名不過是削爵免官。當年慎妃的父親武英候侵吞軍田,他還是廢驍王黨呢,陛下一樣留了他們全家的性命,現下他的長孫裘玉郎不一樣在朝中為官麼?妹妹大可不必擔憂。”
若蘭含淚道:“真的麼?若蘭聽說王爺下了獄,還以為是死罪……”
我嘆道:“我只是不明白,王爺這樣聰明的人,為什麼會犯糊塗,步武英候的後塵?”
若蘭伏枕喘息片刻,欲言又止,如此再三,這才道:“實不相瞞,度量軍田的事情若蘭在西北便聽王爺提過,王爺說什麼魏尚……什麼李牧'71'的,若蘭也聽不懂,後來王爺便再也沒有和若蘭說過了。”說罷用熱切的目光看著我,企盼我解答她多年的困惑。
我卻心驚地說不出話來,手一鬆,帕子從若蘭的胸前滑落在地。
戰國時趙將李牧,“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也”,漢雲中太守魏尚“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殺牛,以饗賓客軍吏舍人”,二將皆是黜陟刑賞,專制於外,如此方“北逐單于”“匈奴遠避”。
原來高思誼少報軍田之數,是為了“出私養錢”“饗賓客軍吏舍人”,為他所用。往好處說,是為了讓士卒“終日力戰”;往壞處說,便是聚養私甲,意圖謀反。
西北不是有天子氣麼?前幾日不是還有“彗孛大角”的天象示警麼?皇帝眼中的殺意又是為誰而起?若蘭,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
我不動聲色地俯身慢慢拾起帕子,心中轉過千般念頭。若蘭見狀,露出擔憂的神色:“姑娘……”
我直起身子,扶著腰笑道:“整日在書案前面坐著,腰骨都僵硬了。”
若蘭微微鬆一口氣,眼中仍有狐疑之色:“姑娘公務繁忙,也要保重身子。”
我微笑道:“我的身子算什麼?現下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好好生下孩子,王爺一定能回府的。”
若蘭正要答話,忽然陣痛襲來,她咬著蒼白的唇,倒在枕上。她顧不得疼,喘息道:“那若蘭求姑娘的事情……”說著向我探出左手。
我忙用雙掌合住她的手,柔聲道:“我答應你,盡力一試。”
若蘭含淚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說罷淚珠滾滾,沁入她散亂的髮際。她盡力向後仰了仰,撫著頸下那隻發黃的麻枕,“這隻枕頭,是於姑娘初到西北的時候縫製的。那時還不得王爺的照拂,於姑娘和我們同睡在一張通鋪上,三個人枕著同一只枕頭……就是這隻,姑娘摸一摸。”說著拉過我的手。枕頭觸手硬實粗糙,清涼潮溼,因為縫了許多補丁,到處是泛黃的針腳,如日積月累陳舊而苦難的回憶。
若蘭道:“姑娘和我們於姑娘是自幼的好友,這一次若蘭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於姑娘。若蘭死不足惜,只盼望下去見於姑娘的時候,於姑娘問若蘭王爺如何了,若蘭也有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