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在榻上,父子三人揉搓成一團。不想皇帝舐犢情深,在外人面前也能放下君父的威嚴。我與錦素相視一笑,一顆惴惴不安的心頓時放下大半。
好一會兒,皇帝才放下二人。只見他衣裳也皺了,頭髮也鬆了,連腰間的龍紋白玉佩都不見了。眾人一陣忙亂,找了好一陣子也沒找到,都急出一身大汗。卻聽高顯嘻嘻笑道:“在兒臣這裡呢。”說著一攤右手,明黃色的絲絛從他手心傾瀉而下。周貴妃責怪道:“皇兒怎能這樣促狹,藏起父皇的愛物,害父皇好找!”
皇帝身邊的首領內監李演忙接過玉佩,躬身為皇帝佩戴好。皇帝卻不以為忤,笑道:“難得在一起玩耍,愛妃何必苛責。”又道,“聽說今天皇后罰了陸卿,恐怕她心裡不自在,朕去看看她,愛妃也早點回宮。”
周貴妃忙帶領眾人送皇帝出門,不多時便也帶了錦素和高顯回宮去了。
四月十五日,按例休學。昨日接旨,今天一早要去向太后請安。因此我早早便帶著高曜去了守坤宮。高曜照例與乳母王氏進了皇后的寢殿,留我一人在椒房殿中。不多時,只見嘉秬帶著平陽公主來了。
嘉秬一身象牙白暗藻紋長衣,手執牙笏。自四月初九至今,雖然我每天都在大書房中見到她,但總沒深談。這幾日路過思喬宮的西側門,常能見到嘉秬代替穆仙陪伴陸貴妃長跪,就更不能說什麼了。只見她眼中血絲蜿蜒,目下黯淡,額角生了綠豆大一粒暗瘡。
待平陽公主與乳母進了皇后的寢殿,我也顧不得此刻身在椒房殿中,忙關切道:“妹妹怎麼了?昨夜睡得不好麼?”
嘉秬雙唇一顫,“姐姐……”一語未了,淚水滾滾而下。
我嚇了一跳,四顧無人,忙拉了她走到殿角,掏出帕子來為她拭淚:“妹妹別哭。是遇到什麼難事了麼?”
嘉秬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姐姐,我該怎麼辦……”忽見一個小宮女走進來奉茶,嘉秬忙背過身去,匆忙擦了眼淚。
我忙道:“妹妹先別哭,你若肯說給我聽。從太后宮裡出來便是文瀾閣,那裡安靜,咱們去那裡說,好不好?”嘉秬點點頭,方慢慢止住哭泣。
不多時,錦素帶著高顯、周貴妃帶著史易珠和義陽公主都來了,只有陸貴妃始終未到。待皇后出來,嘉秬為陸貴妃告假,說是昨晚突然高熱,今天不能來請安。皇后也不以為意,隨口問了兩句,只說這兩日不必跪了,待病好了再補上。一時眾人各自散去。
巳正時分,帝后帶領妃嬪女官、皇子公主去濟慈宮向太后請安。
濟慈宮在遇喬宮和章華宮之西。自南門進,繞過浮雕松鶴延年的照壁,是一片光禿禿的空地,只有一方石桌和幾隻石凳隨意擺在庭院一角,連一棵草一株花也沒有。主殿並不高大,卻和前院一般空蕩蕩的。鳳座、屏風、香亭、鶴雕等按制立於上首,周遭空無一物。繞過主殿,只見後進庭院中植了兩株梧桐,枝葉亭亭如蓋。下面放了一隻泛著油光的竹椅,旁邊一張榆木清漆的小矮桌,隨意散著幾本書和一柄白玉柄拂塵。後殿中只有雕飾簡單的鳳座和長長的書案,東廂裡逸出淡淡的百合香。原來這才是太后日常起居的地方。
太后身邊的佳期姑姑走了出來,向帝后請過安,帶領眾人進了西廂。太后身著伽羅色青鶴團窠紋家常衣裳,一團青絲端端正正束於腦後,只別了兩支平金髮釵。房中還有一位身著杏色宮裝的女子,嫋嫋婷婷地站起來迎接帝后。我忙低了頭隨眾人一道參拜太后,那宮裝女子也向帝后行禮如儀,“臣妾熙平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參見貴妃。”
皇帝笑吟吟地與太后一道坐在榻上,側頭向熙平長公主道:“皇姐請起,賜座。”當下皇后與長公主分別坐在皇帝與太后的下首,其餘眾人由周貴妃帶領,依尊卑紛紛落座。
太后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容貌清麗,雙目清澈,烏髮光可鑑人。她問過幾個孩子的功課,便命乳母領著去院中玩耍。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我們四個,點頭緩緩道:“果然各個都很好。”說罷又望著嘉秬道,“這位女巡是昨夜沒有好好歇息麼?怎麼這樣憔悴?”
嘉秬連忙起身問安,自報姓名,又道:“回太后,臣女昨夜身子不適,因此沒睡好。勞太后動問,愧不敢當。”
太后道:“既如此,一會兒回宮好好歇著。雖然年輕,也不能忽視了自己的身子。若是不舒服,就請太醫過來看看。”
徐嘉秬恍若無聞,也不應聲。太后只一笑道:“怎麼瑜卿沒來?”
皇后忙欠身回道:“陸妹妹昨夜突發高熱,已請了太醫醫治,現在宮中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