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好生不快!載瀅和李鴻章的關係瞞不過他,這一次宣召他進京,一來是為了胡小máo一事,他難逃干係,但這只是藉口。胡小máo的罪不在與敵媾和,而在於身為軍人,不經請旨就做出這麼大的決斷,要是不聞不問的話,日後必定生出大禍!但話是這樣說,皇帝卻不準備過於嚴苛的處置胡小máo;他尚且如此,更不必提李鴻章了。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他是想趁這一次李鴻章領兵有功的機會,把他調京內用,也好為日後打下堅實的基礎,但不想李鴻章竟然有這樣迫不及待抓權的心思?這是任何上位者不能容忍的!這個念頭一起,皇帝的心腸立刻轉硬,“來的路上,聽說日本派人來我朝談判之事了?”
“是,臣略有耳聞。”李鴻章冷汗溼透衣襟,知道剛才的奏答壞不可言,眼下就得看看怎麼樣挽回聖心,把損失減低到最少了,但這會兒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退為進啦,“皇上,臣少年荒唐,流連風月,全不知節制二字;近來為雨雪侵bī,更覺骨痛如砭;臣受皇恩深重,本不敢起了輕卸仔肩的念頭,但此次臣待罪之身,若再行領軍,恐物議沸騰,……臣想請皇上的旨意,免了臣東瀛戰事南路軍統帥之職,……”
皇帝yīn沉著臉,想了半天,“這個事啊,朕再想想,想想再說。你先下去吧。”
“是。”
看著李鴻章走遠,皇帝心中惱怒:給臉不要,那就無須客氣!抓過一張紙,快速的寫了幾句話,向外一遞,“六福?到內閣,傳旨!”
旨意只有兩句話,第一段是,“貝子載瀅,奔勞海途,多有辛苦,近來身體不虞,著即免去其會辦中日談判差事。”第二段是,“體仁閣大學士李鴻章,公忠體國,甚慰朕心;然據該員奏稱,公務戎馬,多年以降,身心俱疲,請寬免差事,朕以為,用人之道一張一弛,著免去李鴻章南路軍統帥之職,留體仁閣大學士職銜,留京養病,欽此!”
邸抄見報,李鴻章剛剛到了奕府上,偏偏奕忙於談判公事,還沒有回家,無奈之下,只得轉路去看肅順,進mén不久,就聽見這個訊息。他本來清矍的臉sè瞬間變得雪一般的白!手腳也不住發顫,“中堂……”
肅順還不明所以,聽見這樣的話,有些發愣,“不會……nòng錯了吧?”
“沒錯,大人!”mén下人說道,“剛剛發抄的。”
肅順宦海沉浮多年,立刻知道其中有變,轉頭問李鴻章,“少荃,這是怎麼回事?”
“總是鴻章糊塗……簡直是糟不可言!”
聽李鴻章說完經過,肅順深深點頭,“確實如是,確實如是。你呀,難怪當年曾文正公和我說,你聰明絕頂,只是看天下事易爾,日後必出luàn子。今天看來,令師這份識人之明,誠然是不多見啊。”
“中堂大人,您看此事,可還有挽回餘地?”
“沒有。”肅順一開口,就讓李鴻章覺得灰天黑地,如同被人在心口重重搗了一拳似的,“沒有?”
“沒有。”肅順冷冷的說道,“皇上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平日最稱和善,但一旦拿定了主意,便萬難更改!我看,你……,你今年多大年紀?”
“鴻章……”
“年紀還不算很大,經此一事,想來日後你亦當學會韜光養晦之道,於你也未必是壞。”
李鴻章好不失望,心中轉著念頭,眼睛一轉,“那,鴻章不如去問一問六爺的話?”
這句話出口,肅順臉sè立刻轉為yīn沉,心說李鴻章好不曉事!“也不是我肅順說一句大話,天下若是我肅某人應承不下來的,便無人可以應承!你若是不信,儘管自去!”
李鴻章本意是jī將,看他動了真怒,心中三分惶恐,卻有七分歡喜,表面上裝出一副嚇得言語無措的樣子來,“中堂大人息怒,中堂大人息怒,是鴻章的錯,是鴻章的錯!只是,鴻章一片報國shì君之誠,眼見年華老去,卻終不得展布……”說著話,他半真半假的擠出幾滴眼淚,垂首無言。
“你也不必如此,”肅順為之長嘆,聞聲說道,“不是我不肯幫你,只不過……,今日到此為止,你的事,總之我會掛在心上的。”
李鴻章無可奈何,只得起身告辭而去。肅順向外送了幾步,哈一哈腰,轉身回去了。等回到堂上,還不及休息一會兒,突然有mén下人跑來回稟,“老爺,梁鼎芬梁公子來了。”
肅順一愣,“哪個梁公子!”
“老爺敢莫是忘記了嗎?就是前幾天,拿著李大人手書的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