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起來了。”肅順猛然想起梁鼎芬是誰了。
梁鼎芬名叫鼎芬,廣州人。七歲喪母,十二歲喪父,由姑母撫養chéng人。生得頭大身矮,鬚眉如戟,相貌一點不秀氣,但筆下不凡,在粵中大儒陳蘭甫的東塾讀過書。那時廣州將軍名叫長善,他家在八旗大族中算是書香mén第。廣州將軍署的後huā園,題名壺園,亭館極美,好客的長善,大開幕府,延請年少名士,陪他的子侄志鉤一起用功。其中以梁鼎芬年紀最輕,其次是廣西賀縣的于式枚與江西萍鄉的文廷式。這兩個人也是東塾的高弟,所以跟梁鼎芬是同窗而又同事,兼以年齡相仿,jiāo情更見親密。
其時李慈銘正在廣東任職,他是肅順府中所出,為人又一貫崖岸自高,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道員,但若論起派頭,便是一省巡撫也不在話下,而且,他仗著有肅順做靠山,官場上任誰也不放在眼裡,時間長了,nòng得沒有人不膩歪他的。
李慈銘也很覺得惱火,便經常給肅順寫信訴苦,請他皇上面前多多進言,最好能夠把他調離此處才是最好;但肅順知道他的脾氣,不管到了哪裡,總是會壞事,與其敗壞自己的名聲,還不如就讓他在廣州一地的胡luàn折騰呢。因此往來信件很多,但大都敷衍,不及正事。
李慈銘開始不覺,後來也逐漸發現了。便開始自暴自棄——廣州將軍長善原本是他怎麼也看不上的,後來也可以與之jiāo往,因便認識了梁鼎芬幾個人。兩下都是名士,每日詩酒唱和,倒也自得其樂。
不久之後,梁鼎芬三個人到了鄉試之期,以他們的才學,取中實在是易事,得中舉人,進京參加chūn闈,不料科場不售,三個人都落榜了。這倒不是三個人才學不濟,實在是這一次的主考官太過不堪——也就是前文提及的,徐桐任主考,把個‘校理秘文’的秘字寫成‘衣’字旁一‘必,成了白字的那一次。出場的各省舉子除了說一句‘非戰之罪’聊以自慰之外,就只能以來年相期了。
雖然不中,但也不是全無所得,正好相反,梁鼎芬科場失意,情場得意,這一次入京,促成了一段姻緣,這其中有一個緣由——。
第183節 朝章舊事(3)
發榜之後,梁鼎芬領出落卷來看,才知道是薦而未中—原來,科場考試,因襲而下,形成了一定的規制,卷子收來,謄抄、校對之後,先交十八房考官看,有佳作的,即刻堂呈薦,一般而言,主考官不會馬承諾,因為不知道第二場和第三場的文字如何。inG。
而在房考官看來,第一場好,後面兩場必不至於很壞,如果真有傑出文字,愛才心切,往往堅決要求當時定奪,謂之‘力薦,,久而久之,就形成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第一場考罷,由簾官送入龍門,到齊之後,主考邀十八房考官聚飲,每房取一兩卷,皆大歡喜,不再羅嗦。
他的房考官叫周怡徽,是廣西桂林人,和他也算大同鄉,照科場的規矩,雖然落卷,也算老師,梁鼎芬打聽到了住處,封了八兩銀子的贄敬去拜門,但周怡徽拒而不納。給他做了一番解釋。
“定是學生策論不好?”
“不是不是,”周怡徽連連搖頭,也很覺得苦惱的樣子,“只怪我開頭薦得太多,到了足下這裡,裁以額滿見遺,我曾經請求換一卷,總裁亦復不準。所以未能如願。”
梁鼎芬無言以對,只好找一些其他的話來談,說到最後,周怡徽說道,“有幸有不幸,足下也不必悵惘,科名遲早,付之天意,只好以大器晚成期許了。
“多謝老師關愛,”梁鼎芬也不準備多留,起身告辭,“改日再來請安。”
“請稍待,請稍待,我有一事相求。”周怡徽轉身入內,不一會兒的功夫,取出一個畫軸,是他祖父的像·要請梁鼎芬題一首詩。
梁鼎芬自然是‘謹遵臺命,,但把畫像拿回來,卻不知道如何著筆,因為對這位‘薦主,家的太老爺生平行誼一無所知·只好先找廣西籍的朋去打聽,很快打聽出來了,周怡徽的祖父叫維壇,是乾隆五十二年的翰林,喜歡講通學,此外就一無事成了。
材料很少,而且落榜之後·梁鼎芬的心境可以想見,懶得為這種應酬事多花心思,便從八股文中出截搭題的辦法——將不相干的事硬扯在一起,寫了一首七絕。
詩的題目是‘薦主周編修怡徽屬題尊甫小像獻一詩。,詩文是這樣寫的,“科名幾輩到兒孫,道學宗風畢竟尊;我做新詩侑公笑,祝公家法似榕門。”
在詩後自注寫的是,‘陳文恭公其鄉先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