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文廷式說,“見過?萍鄉文三哥。”
“久仰,久仰!”立山連連作揖。
於是彼此通了姓名,立山很敷衍了一陣,才向盛昱談到來意。是為重修清漪園而來。這件事很麻煩,清流為梁鼎芬和吳峋之事而鉗口,但民聲也不可不畏,朝廷正在打仗·皇帝卻要重修園子,即便是以‘布新,為藉口,但天下眾口籍籍,又豈是能瞞得過去的?
肅順找立山說了幾次,認為要找一個人出來說說話,開解一番,立山想了想,認為此事非盛昱莫屬!他肅親王之後,天潢貴胄,同時又是清流名士之一·他要肯從旁建言的話,應該能夠起到作用;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那麼好辦的,盛昱對於皇要修園子·頗多微詞,能不能說動他,還在未知。
“豫甫!”盛昱聽他說完,沉吟半晌,問道:“修園子的工款多少?”
這是問到機密之處,也是觸及忌諱之處,立山略想一想答道:“還沒有準數目,看錢辦事。”
立山對於修三海的工程費數目·始終不肯明說。盛昱知趣·不再往下追問,文廷式當然更不便插嘴·所以這個話題,並無結果。
為了敷衍盛昱·立山雖是個大忙人,卻好整以暇地一直陪著主人閒談。盛昱不好聲色,立山便談字畫古玩,這恰恰中了他之所好,談得非常起勁。然後話鋒突地一轉,談到近來為憂時傷國之士所關注的海軍一事。
大清的南北兩洋海軍在兩線和日軍作戰,雖然結果是令人高興的,但過程中暴露出來的問題重重,也無一不受到舉國關注。
日本海軍總噸位在三十一二萬噸下,而大清海軍則接近八十萬;更不必提大清海軍肇建、訓練早於日本多年,戰鬥之後,南北洋海軍的湖字級、山字級、遠字級戰列艦、鐵甲艦幾乎無一不幸免,全部帶傷,這樣的戰果很難說讓人滿意,清流討伐之聲甚囂塵,弄得沈葆楨苦不堪言,最後還是皇帝出面,算是把這件事壓了下去,但對於朝廷在十餘年間投入超過一萬萬兩銀子打造而成的兩線海軍的作戰能力,質疑之聲始終不絕。
“這件大事,”立山毫不經意地說,“照我看,也是因人成事而已。”
‘因人成事,這四個字很有味。盛昱看著文廷式,“你以為如何?”
文廷式笑笑不答。他要引出立山的話來,不肯胡亂附議,如果表示同意,則一切盡在不言,沒有什麼訊息好聽了。
“聽說張制軍預備大張旗鼓幹一下子。”立山說道:“我跟張制軍不熟,不敢瞎批評,只覺得他是熱心人。”
張制軍自是指張之洞。李鴻章之後他接任了閩浙總督,他和專司辦理海軍事的新任福建巡撫左宗棠都是和李鴻章不和的,聽立山話中有因,盛昱便即問道:“你是說他不切實際,還是紙談兵?”
“我不敢這麼說……”
“但說無妨。”
“那我就信口雌黃了。”立山慢吞吞地說:“不但是不切實際,而且是紙談兵,實是兩者兼而有之。”
“你說因人成事,自然是指大辦海軍,必得依仗荃帥所留。然而,何以張制軍就不能有所主張?”
這就有點為張之洞辯護的味道了,立山很機警地笑笑:“我原是信口雌黃。”
盛昱頗為失悔,自己的語氣有咄咄逼人之勢,嚇得立山不敢再往下說,當時便放緩了語氣解釋:“豫甫,你別誤會我是站在張制軍這面,有意迴護他,就事論事,不妨談談。你剛才所說的話,必是有所據而云然。頭是怎麼樣一個意思?你總比我們清楚得多,試為一道!”
“是!”立山放出平靜從容的詞色:“我先請問,張制軍奉旨‘廣籌方略,,他是怎麼個主張,熙大爺知道不?”
“他好象還沒有復奏。我不知道。”盛昱說道:“不過以他的為人,就如你所說的,當然主張‘大張旗鼓,幹一下子。”
“是的。我聽說張制軍已經先有信來了,他認為我中華幅員遼闊,海軍不辦則已,一辦就要辦四支:北洋、南洋、閩洋、粵洋。每支設統領一員,或者名為提督,由海軍衙門統轄四支。光是這一層,就見得張制軍還沒有摸著門道。”
“這話怎麼說?”
立山又是笑笑,“這我就不敢瞎猜了。”他說,“再論經費,一條鐵甲艦就要兩三百萬銀子,更不必提山字級、湖字級;熙大爺,你想想,四支海軍該要多少?”
說鐵甲船每艘要兩三百萬銀子,未免過甚其詞,咸豐十二年的時候確實是這個價錢,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向德國定造的即將駛來中華的尚未命名的最新一級戰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