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在中法越南交戰期間,北寧失守、趙沃和黃桂蘭輾轉逃回諒山,一心只想尋死;這還不算,新任兩廣總督岑毓英給法國人圍困在郎甲城中,胡大毛和張運蘭星夜馳援,局勢非常危急,便在這個時候,李鴻章了一份奏摺,其中有‘有臣練軍十年,以經費支絀,不能素行其志;然臨陣策應,尚不至以孤注貽君父憂,之語。這件事雖然給皇帝否了,但也落下了麻煩——岑毓英氣得無可奈何,幾時我一方總督,要你一個小小的巡撫來解救了?
而且,李鴻章這個人才大若海,自視太高,覺天下事易爾。所以有時候說話,非常不注意,咸豐十九年的時候,春闈發榜,他正好有事進京陛見,在賢良管驛設宴·邀請同鄉顯貴數十人,通宵達旦等到等候發榜,誰知道到了天亮,居然沒有一個人來!後來知道,這一榜中,竟然沒有一個安徽人得中!
李鴻章很不高興,席間大言,“咸豐戊午,闈中無一安徽人·結果鬧出柏舞弊大案;不要今年又鬧笑話?”這樣的話傳到外面,如何不為闈中各主司痛恨?
後來又出了一件事,是為曾國藩而起;曾國藩憂讒畏譏,偏偏收了李鴻章這麼一個性情驕橫的學生,也算咄咄怪事。當年是一次到了宣宗忌日,皇帝帶群臣到慕陵,叩拜山阿。李鴻章也得以同行,至途中尖站,協辦大學士靈桂的舁夫將轎子放在堂中,不料放錯了地方·這裡是曾國藩停轎之地,雙方發生了小小的衝突。
李鴻章為乃師鳴不平,派人出來說,“這是我師曾中堂停轎之地,你是什麼人?快快抬走?”
靈桂府的下人也不服輸,大聲搶白,“我家老爺也是中堂,且是滿中堂!怕還是在你老師之呢!”
“沒有我師中堂大人,爾中堂能有今天之位嗎?”
雙方大吵大嚷,不可開交·李鴻章出面勸阻說,“算了,讓讓他們·讓讓他們,不然惹急了,給瘋狗咬一口,不是玩兒的。。他以三品小吏,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其人秉性如何,也就可以想見了。
但李鴻章得罪的人多,交好的人也不少·最主要的是兩個·一個是奕,一個是肅順。有這兩個人的從旁相托·加以他確實有真才實學,所以十餘年而不倒·官兒反而越做越大了。但此次的情況有些特殊,等進了京,一個奏對不利,就有大禍臨頭!李鴻章在艙室中沉吟片刻,整衣而起,有身邊的下人伺候著,出門而去,他想到臨近的艙中去看看張佩綸。
張佩綸也搭同一班船回京,他的傷情很嚴重,比鶴岡府外受傷的成祥好不到哪裡去,而且他的身子骨遠不及成祥那麼健壯,所以旬月以來,傷情始終反覆,沒有個好轉的跡象。進到艙中,正看見一個人正在拿熱熱的手巾把在為張佩綸擦拭身子,他的動作很靈活,在熱水中絞一把手巾,口中呼呼吸氣,顯見水溫很高,隨即撩起張佩綸身的被子,探手進去,前後忙碌。
李鴻章以為是張佩綸的下人在伺候他,從旁觀看,一直到對方忙碌得差不多了,才咳嗽一聲。
“哦!”男子一驚回頭,趕忙跪倒請安,“卑職見過大帥!”
李鴻章覺得奇怪,自稱‘卑職,,這是什麼來由?看看他,不認識,“你是?”
“卑職袁世凱,胡軍門帳下,以錄事參軍聽用。”
“哦,我知道你。”李鴻章確實聽過袁世凱的名字,知道他是袁甲三之後,有一次過年,皇帝巡幸袁府,對他多有褒獎。因為一些原因從軍之後,因為人生得不俗,筆下又很來得,給胡小毛提拔而起,在軍中擔任文案之事。“你來是?”
“眼下雖已入冬,但艙中溫熱,卑職怕張大人身子有傷,又不能移動,海途多日,難免汗透衣襟,所以……”
“你有心了。”李鴻章含笑頷首,走到床前看看,張佩綸呼吸平穩,似乎袁世凱的動作讓他非常舒服,“你們胡軍門呢?”
“我家大人還在睡覺呢?”
“啊?都這個時辰了,他還高臥不起?”
世凱忍不住輕笑,“我家軍門最怕坐船,時間一長就覺得頭昏腦脹,非得好好睡一覺不可,若不是用飯的話,他能從日本睡到船隻抵港呢。”
“他倒是能想得開李鴻章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挖苦的說道。
“其實,卑職和軍門說過,……”袁世凱欲言又止,看了看李鴻章的臉色,聲音放得很低,“這一次回京,可保鐵定無事的!”
“哦?”李鴻章眉頭微皺,覺得這個年輕人言語不俗,“你這話可有所指?”
“大帥學究天人,此事只為身在山中,一時為五色所迷罷了。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