貶員,這些也不能一筆抹倒。只不過一是要念及先帝栽培他的一番苦意,二是要念及皇上平日對他諄諄教誨的恩情,他做下這樣的事情來,更顯得其人飾敗諱過、欺君罔上為‘大不敬’之罪是如何的可惡!功過不可相抵,他仍是死罪難逃。”
他喘了幾口氣,又說道,“奴才以為奕志原本不壞,壞在他貪功求進,欲圖更邀恩寵。存了這個私意,漸漸敗壞了天良。再者,他私地裡那些齷齪行徑,如果公佈天下,實在有失朝廷體面。奴才以為,可著令他自盡以謝天下——這是奴才的小見識,請皇上定奪予裁!”
在座的俱是宦海多年爬起來的人精,賽尚阿的話說得雖委婉,繞的只是一個彎子,皇帝任用奕志並無過錯,是該員自己‘變’壞了,辜負了君恩祖德。這樣既打老鼠又不傷花瓶,已是人人聽得心裡欽敬,暗道不愧是常在軍機處的老臣子,這番話說得,果然面面俱到!
果然,皇帝也大為滿意,點頭稱讚了幾聲,“就這樣定下來吧,軍機處下去之後,即刻擬旨,著……兵部侍郎萬青藜和刑部左侍郎鄭敦謹,齎旨到新疆,軍前傳旨。奕志和成袞扎布兩個,一個賜自盡,一個立斬軍前,以為天下敢於欺君罔上者戒!”
“喳!”
用過午膳,皇帝由六福幾個伺候著,換上一襲戎裝,萬絲生絲冠、瑞罩、明黃緞料的褂子,出了晉景園行宮,外面早已經靜過街,空蕩蕩的了無人影,皇帝翻身上馬,“走,隨朕去看一看我大清綠營將士的風采如何!”
自從咸豐八年鬧出一場哄傳天下的兵士譁變的風波之後,張運蘭操演兵士的時候,輕易不敢再有打罵、訓斥等言行,但他沒有讀過多少,胸中所有的整訓之法,也都是當年在光武新軍軍營中學來的。
光武新軍入營士卒雖都是半路出家,但白紙好作畫,上至統兵大臣,下到營中庶卒,從頭來過,自然能夠收如臂使指之效,但綠營則不同了,數百年積習,軍士們的疲塌作風,早已經浸透到了骨子裡,當初一再訓令之下,仍自沒有什麼效果,更不用提長官督促不嚴,也就更加雪上加霜了。張運蘭傷透了腦筋,卻沒有絲毫辦法。
一直到咸豐八年的年底,醇貝勒奕譞帶神機營出京到晉省,和山西綠營士兵做軍中比武,結果可以想見,綠營兵敗得一塌糊塗,不論操演、陣法、放槍、廝殺,統統不是神機營的對手,雖然彼此都是軍中袍澤,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傷亡,但綠營兵士難免心生愧疚。彼此都是血性男兒,眼看著同樣是漢人的兵士在校場上耀武揚威,自己卻只有婉然垂首,如何能夠心甘?便是在這種知恥近乎勇的觀念之下,綠營兵士的操練之風丕然一變,兩年以下,訓練也卓有成效起來。
此次皇上西幸,張運蘭早已經得到巡撫大人的知會,知道御駕一定要到綠營,巡閱數年而下的練兵成果,故而早早的做了準備,“你們都好樣的!這一次皇上到山西來,就是要看看你們演練之下的成果,哪一個也不許出紕漏……”
張運蘭言語無味,絲毫不能帶動兵士的熱情,只是綠營軍制,首重軍紀,兵士們不敢出言,站在下面,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等他說完,各自歸營休息。
還未到午時,御前侍衛、善撲營、銳建營、內務府、太監等前導隊先行到了軍營,對校場上站得筆直的兵士看也不看一眼,徑直分散開,展開警戒,內務府眾人和十幾個小太監則到了大帳,不問青紅皂白,將帳中的陳設,胡亂堆棄在一邊,拿扇屏風一擋;將隨身攜來御用的法物,以及黃繪繡龍的桌圍,椅披,帷帳等等鋪陳起來。
過了未時,太原府城通往綠營駐地的官道上煙塵大起,張運蘭等人知道,是御駕到了,各自在轅門外站班迎候。過了片刻,馬隊衝到轅門外,卻並不停下腳步,而是一路衝了進去。到大帳外,方始停下,各自從馬上跳下來,列開隊形。
接著才是御駕,皇帝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御馬,馬蹄的的的到了轅門口,看看跪倒迎駕的武官打扮的眾人,“哪一個是張運蘭?”
“奴才張運蘭,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楞了一下,似乎很為張運蘭這樣奇怪的稱謂驚訝。回頭看看肅順,他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這會兒無暇細辨,皇帝用馬鞭一指,“站起來。”
張運蘭應聲而起,卻不敢抬頭,由皇帝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生得非常魁梧,方面大耳,一派昂藏之氣。大約是第一次覲見天子,神情有點緊張,手也是微微發抖。
“朕記得,你是咸豐三年從軍的,是不是?”
“是。奴才祖籍山東,咸豐三年的時候,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