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一層意思,接下來的話,就很容易出口了。“王爺何必為此憂急?您是您,桂良是桂良,不要說是翁婿之誼,就是父子血親,又當如何?刑部的刀快,也斬不得無罪之人呢!”
“哦?曾大人這話怎麼說?”
“王爺想一想就明白了。誠然,桂燕山在任上多有非是之行,但他身處兩江,與朝中往來,多以奏摺呈報,彼此間關路遠,就是有一些晦暗不明……皇上聖明如天,又豈能不知?”
奕長思片刻,附和的點點頭,“滌生兄所言極是,還請再做闡論,以教益本王。”
“教益二字是談不到了,前數日桂燕山到京之日,刑部去人看過,他說,這一次斷然不敢諉過於人,我想,王爺知道他有此表示,應該會很欣慰。”
奕臉一紅,沒有說話,他身邊的那個叫順福的長史乾咳了一聲說道,“請教大人,桂大人可還說了些什麼嗎?”
“我也沒有聽說。”曾國藩緊接著說道,“其實,王爺也該派個人去看看他。”
人是派了去的,不過不夠分量。這是順福的主張,認為對桂良,這時候不妨敬而遠之為宜,奕原不以為然,這會兒聽曾國藩的說話,當即作出了決定,“你明天就去一趟,多帶點兒吃的,用的,安慰安慰他。”
“是。”順福沒有辦法,答應下來。他知道,王爺是意圖讓桂良覺得,彼此不止是翁婿、同僚那麼簡單,更要讓他有共患難的感情,才能由衷的護衛王爺,因而連連點頭,“我是怕刑部因為老大人的案情太重,不準接見,既然曾大人如此吩咐,我明天一早就去。”
“對了,去得越早越好。”曾國藩又說,“你不妨和他談一談利害得失,他越是有擔當,於他越有利。”
“是,是!多謝大人指教。”
“滌生兄,我還要請教一件事。”奕說道,“能不能請老兄到皇上面前請旨,容我和內人到獄中探視一番?”
曾國藩沉吟了片刻,這一層很有關係,倘若皇帝追究,何以入夜便服去見恭親王?顯然有不可告人之事,那便有口莫辯了。
念頭一轉,想到了一個閃避的辦法,“便衣不恭,入夜不宜多談,明天我再來參謁王爺。好在事情已經明白了,有旁的事情,明天再和王爺深談吧。”
奕一轉念間,就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唐突了,當下也不挽留,起身送客。
第131節 西苑親鞫(2)
四月二十五日,皇帝御正大光明殿,軍機內閣、六部九卿,王公大臣侍班伺候,君臣眾人議過一番政事,載垣忽然越班而出,在丹陛下跪倒,愣頭愣腦的就先把這件事提了出來,“皇上,奴才想,桂良到京之後,已有多日,是不是請皇上降旨,准許其家人到刑部探視一二?也好彰顯皇上聖恩如海?”
曾國藩嚇了一跳,若不是昨天和奕見過面,他還當奕另外託請載垣在皇上面前進言呢!偷偷抬眼看看皇帝的臉色,倒是平靜如常,並無什麼怒意,“哦?這話怎麼說?”
“是,奴才想,桂良終究是旗下耆宿,德望俱高。門生故吏更是很多……”載垣說話不著四六,吞吞吐吐的說道,“如今縲紲龍道,押回京中,不提有無過錯,……”
載垣很少在御前奏答,旁的人聽他這一句話犯了大大的忌諱,都暗自為他提起了心!什麼叫‘不提有無過錯?’難道桂良在兩江任上全無過錯,只是因為皇上一時心血來潮,才下旨將他從兩江任上逮捕回京的嗎?若是給皇帝抓住這一句之差,載垣就要倒大黴!
但令人意外的是,皇帝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比剛才更加和煦了,聽他繼續說道,“人情短長,本也是皇上聖心所念。故而奴才想,請皇上的旨意,允准桂良的家人,到獄中探視。”
“好吧。親情難捨,本是人心所想,便準了載垣所請,准許桂良府上的家人、僕從到獄中探視。”皇帝好整以暇的端起御案上的**,啜了一口,放在一邊,“有些事,本來朕是打算在處置過桂良之後,再曉諭天下臣工的,現在看來,怕是刻不容緩了。”
眾人不知道他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呆呆的聽著,“方才載垣奏陳的時候,語出不敬之言,朕卻絲毫不加處置,大約爾等都在奇怪,這是為什麼?朕現在告訴你們。”他說,“不但是載垣這樣的昏悖奴才,只怕天朝所有的那些京、外督撫、州道府縣各級吏員,都會以為例如桂良這樣,在任上肯於認真辦差,卻只有貪墨敗行的官員,朝廷是不應該行以重課的。故而,載垣才有方才那樣,慌忙之中,口出不敬的話,是不是?”
載垣直到此時才想起來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