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以談妥。修園子光有錢也不行,最要緊的是‘棟樑之材’,現在天從人願,真正是皇上的洪福齊天。”
成麟在明善身邊多年,為人很穩妥,“靠不靠得住?”他疑惑地問。
“當然靠得住!一談妥了,我馬上來通知你。”
話是如此說,其實文錫自己也還沒有把握,要等見了面才知道。見面是在前門肉市的正陽樓,由李光昭出面請客,席間他自稱是廣東嘉應州人,但不說客家話,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湖北話,問起來才知道久居漢陽。
據李光昭自己說,他是嘉應州的監生,道光二十五年,他隨父移居漢陽,家中做兩項生意,一項木材,一項茶葉,在這十餘年中,足跡遍及兩湖、雲貴、四川。道光二十九年經過安徽,因為受了一名巡檢的氣,一怒之下,在戶部報捐了一個知府,但他從未穿過官服,因為他覺得還是做個無拘無束的商人,來得舒服。
這番話聽得文錫肅然起敬,豎起大拇指讚一聲:“高!”接著便敬了一杯酒,改口稱李光昭為‘大哥’。
“不敢,不敢!”李光昭謙虛著,又問:“兩位大人去過西南省分沒有?”
“慚愧得很!”成麟答道,“從來沒有出過直隸。”
於是李光昭便大談西南的名山大川,山水如何雄奇,風俗如何詭異,滔滔不絕,把在座的人聽得出了神。
“說實話,”李光昭說,“我繼承父業,做這個買賣,就為的是生性喜歡好山好水。貪看山水,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錢,但想不到今天倒用上了。真正是一大快事!”說著,舉壺遍酌座客,同時解釋他自己的話,何以說是‘花了冤枉錢’,又如何說是‘用上了’?
他說,既入深山,不能空手而回,土著又知道他是大木商,自然也放不過他,因此買了許多‘山頭’,而交通不便,雖有大批木材,無法運下山來,等於貨棄於地,所以說是花了冤枉錢。
這樣一說,下面那句‘用上了’就不難索解,報效園工,當然是‘用上了’。然而既然交通不便,運不下山來,又如何用得上?
問到這話,李光昭笑了。“文爺,成爺,”他說,“這一點你都想不明白?我是個候選知府,見了督撫還得磕頭,說請他修條路,讓我運木植,誰聽我的?”
“啊……!”文錫‘啪’的一聲,在自己額上打了一巴掌,“真正教你問住了!”他連連點頭,“好,好,這一點不用你費心。李大哥,我要請教,你有些什麼木植?在那些地方?總值多少?預備報效多少?想要點兒什麼?”
“什麼都不想要!”李光昭很快地介面,“仰賴皇上洪福,天下安康,老百姓能過太平日子,還不該盡點心報效?再說,那些木植,在我原是用不上的,說句不敬的話,叫做‘惠而不費’,何敢邀功?”
表白了這一篇話,李光昭從靴頁子裡取出一個經摺,送到文錫手裡,開啟一看,所列的盡是合抱不交的香楠香樟、柏椿梓杉等等高貴木植,文錫和成麟等人,一面看一面不斷地發出‘哦、哦’的輕呼,驚喜之情,溢於詞色。
“好極了,好極了,各處大殿的橫樑跟柱子,都有著落了。”文錫又說,“在山上買,就花了十幾萬銀子,運到京裡,怕不值幾十萬?”
“是的!我全數報效。”
談到這裡,就應該有進一步的行動了,文錫和成麟商議片刻,當時就帶了他去見內務府大臣明善。李光昭是早有準備的,先到東河沿客店裡,帶上兩包土儀,獻上明善,然後恭恭敬敬地請安問好。
籌備修復萬壽山景觀這件大工程,內務府大臣中,自己商定了職司,木植的勘估採辦,是歸一個漢軍旗人,名叫兆棟的負責。不過明善總司其事,自然也是要到場的。
文錫事先曾經回過,兆棟對於李光昭的來意,已有所知,所以敘禮過後,要言不煩,一下就談入正題。
“老兄深明大義,兄弟萬分欽佩。”兆棟很客氣地說,“不過,凡事一經入奏,要變動就很難了,所以寧願我們私下多破費點工夫,談妥了再跟上頭去說,辦事就順利了。”
這話往深處去體味,是有些不大相信李光昭,文錫深恐他不明旗人喜歡繞彎子說話的習性,聽不出其中的深意,所以特為點了一句。“李大哥,你把你那些木植,存在什麼地方,細細跟誠大人說一說。”
“好!我來說給誠大人聽。”李光昭數著手指:“先打湖北說起,在‘九道梁’那裡。”
第一個地名,在坐的幾個人就不知道,以下李光昭講了一連串山名,在明善、兆棟幾乎是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