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朕一年到頭,辛辛苦苦,眼見三十而立之年將近,還不是大肆整修,不過是將多年殿閣做一番翻新,居然就來了這麼多人上摺子?真討厭!真可惡!
最讓人覺得無奈的是,此番修園子,說起來是為使前朝聖主所建園林,為‘雨水侵蝕,華彩不再’,自己身為後人,‘心中不忍’,但實際上,任誰都知道,這只是騙孩子的空話,還不是皇上自己貪圖富貴之享,要大肆更張?這在立言之基上,總感覺弱了一點。故而也不得不敷衍清流,有所讓步。
皇帝的讓步,就是重新自申約束,承認遊百川言之有理,表明‘朕躬行節儉,為天下先,豈肯再興土木之工以滋繁費?’只是為了使‘聖主留存,遺念人間’,不得不然,最後自道‘物力艱難,事宜從儉’,所以選擇排雲殿、佛香閣、轉輪藏、慈福樓、寶雲閣、羅漢堂等處非修不可的地方,‘略加修葺,不得過於華靡。其餘概毋庸興修,以昭節省。’
寫完看看,皇帝無奈的嘆了口氣,貳千年以下,正安偏安貳佰餘帝,做皇帝做到自己這個份上的,真叫窩囊!
門口有人聲傳來,依稀分辨是肅順給皇后請安的說話,“……奴才肅順……請安。”
“起來吧。”聽答話,卻不似是皇后,倒像是蘭妃的語調,他覺得有點好奇,放下折本,轉身到了外面。果然,除了肅順、皇后、五阿哥載湀、穎慧公主之外,蘭妃葉赫那拉氏也帶著六阿哥載渢,一起到了萃景齋。
看見皇帝出來,肅順再一次跪了下去,“奴才肅順,叩見皇上。”
皇帝擺手讓他起來,轉而笑著看向自己的後、妃,“你今兒個怎麼得閒,到這裡來了?”
葉赫那拉氏幽怨的白了丈夫一眼,無聲的撇撇嘴,“怎麼,您不到奴才房中去,人家自己來和姐姐說說話也不成嗎?”
皇帝略有些尷尬,葉赫那拉氏在後宮的后妃中,雖算不得揹榜,但臨幸的次數也實在是很少,更兼以天氣越來越熱,這等男女歡好之事,更是久矣不曾有之。有心調笑幾句,當著外臣,有些話總是不好出口,他擺了擺手,“載渢,到阿瑪這裡來?”
載渢和載湀同歲,但生日要小一點,蹣跚著小腳,搖搖擺擺的到了父親近前,揚起臉蛋兒笑了一下,“阿……瑪。”
“乖,”他蹲下身子,揚手摸摸孩子剃得牛山濯濯的額頭,“唔,皇子的腦袋,滿圓的呢!”
皇后和蘭妃不顧儀體的格格輕笑,憨憨的載湀、載渢兄弟兩個也傻笑了起來,“去吧,和你母妃還有母后在一塊,六福?”他向後面吩咐,“今兒個晚上,著御膳房在萃景齋伺候,朕和皇后還有蘭主兒一起用膳。”
“喳!”
皇帝這才轉身,“肅順,”他問道,“你這會兒來見朕,可是有事?”
“是。奴才這一次求見主子,是為李光昭之事,請皇上的示下。”
“哦,你和他見過了?”
“是。已經見過了。”
“以你所見,李光昭自陳報效之言,可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奴才愚鈍,總覺得李光昭所言,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但若是說其中一定有什麼弊情,奴才也說不上來。”
“你能夠聽出他言辭恍惚,有不達之隱,就已經比明善之流的狗才強上很多啦!”他說道:“那李光昭於朝廷可有所求?為何?”
順顧不得多想李光昭到底有什麼問題,先把他所求的三件事逐一說了,最後說道,“奴才想,頒發關防,攸關政體,實不可行,但報效木材,準其報明地方官,點清根數,請督撫給照,免稅放行,奴才想,當為可行之計。”
皇帝忽然心生厭煩,實不願再聽他多說什麼有關李光昭的事情,“朕告訴你吧,李光昭實在是一個遊跡四方的騙子,此次以報效朝廷為名,不過是想借此機會,一則以過關免稅的虛頭,行以走私之實;第二,他打著的主意是要在日後洋木運抵天津之後,仗著此事全然由他一己經手,漫天要價!”
“可笑明善之流,蠢笨有如豬狗!給人家玩弄於鼓掌之上——朝廷就是養著這樣一群廢物,凡事還都要朕自己處斷!”他擺了擺手,“你下去之後,即刻知會九門提督和刑部衙門,將這個李光昭抓起來再說!”
肅順目瞪口呆,這都是怎麼回事啊?也不敢多問,慌亂的答應一聲,轉身就跑。
等他回到內務府朝房,已經滿身大汗,不顧旁人詫異的眼神,排闥而入,迭聲問道,“那個李光昭呢?走了嗎?”
“我讓文錫送他回去了。怎麼,大人找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