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才今後一定詳加料理,認真管束,再不敢以卑微之事,上貽君憂。”
文祥覺得這時候不宜為李光昭一個人攪了萬壽節慶的歡喜氛圍,在一邊插話道,“皇上,明天就是皇上大喜的日子,更是萬千臣民大慶的日子,請皇上稍息雷霆,聖心垂念萬民,又何必為李光昭一介刁民動了肝火?想來他身在天朝之內,還能夠長翅膀飛出國門不成?”
“罷了,”皇帝從善如流的點點頭,“不必為李光昭攪了朕的心思。等一會兒還要到廓然大公賜宴、賞戲,還是說正經事吧。”遲疑了片刻,他說道,“肅順這幾年來,在山西那邊的差事做得不錯,朕想,以一介旗下的奴才,又不曾讀過多少,能夠在兩年之內,使晉省民情大治,屢立功勳,也算是不容易了,嗯?”
“是,”載垣第一個碰頭答說,“奴才不敢欺瞞聖主,肅順與奴才交從甚密,出京任職外省這數年中,每年回京述職,奴才都要到他府上去,向他聊致祝賀之意。肅順對奴才說,他所能有些微功勞,都是上蒙皇上指點,下靠臣僚用命所得,他自己嘛,未敢居功。”
“話是這樣說,但朕總覺得,就讓他這樣留在山西,有些屈枉。更兼以內務府也早到了該整治一番的時候,你們說說,是不是應該將他內調入京,專司其事啊?”
皇帝的語調是在問訊,但內在的涵義卻是所有人都聽得出來的,文祥雖然和肅順當年有過很大的一場不睦,也知道若論起革弊的勇氣,旗人中還真是很難有出於其右的,當下跪在一邊,沉默不語。
“那就這樣定下來吧。”皇帝等了片刻,見無人說話,當即決定,“山西那邊的事情嘛,著內閣學士,賞戴二品頂戴張集馨去。還有,此事暫時不必落於筆端,朕親自和他說。”
皇帝沒有旁的吩咐,載垣第一個碰頭跪安,緩步退了出去。
六月初八是暖壽的日子,先在廓然大公的正殿雙鶴齋賜食,是晚宴。六月初九萬壽正日,皇帝一早起身,先到供奉了康熙、雍正、乾隆、嘉慶、道光五位皇帝御容的綏成殿行禮,然後臨御正大光明殿受賀。
內設了鹵簿請駕,丹陛大樂,以皇子和親王、郡王為首,貝勒貝子、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文武大臣、翰詹科道,一律蟒袍補褂,各按品級序列,在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鳴贊之下,雍容肅穆的‘慶平’樂章之中,行了三跪九叩首的慶賀大禮。
午時賜宴,仍舊在雙鶴齋。皇帝升座、賜茶、進膳、賜酒,不斷地奏樂、不斷地磕頭,等這些儀注完畢,個個汗流浹背,委頓不堪,最好回到私寓,解衣磅礴,好好涼快一下。無奈這是辦不到的事,賜宴以後,賜入座聽戲,回頭還有賜食、賜文綺珍玩,許多的榮寵,不能走也捨不得走。
群臣如此,皇帝也覺得很無奈,但這都是朝堂儀注,更是他大喜的日子,即便再有不順,亦要咬牙堅持。就這時,皇后身邊的李蓮英來請駕,說皇后和妃嬪,還有大阿哥、大公主都等著要替萬歲爺上壽。
“知道了!”皇帝命人伺候著換了輕紗便衣,起駕去受妻兒家人的祝賀。
起駕到了慎德堂的正屋中,皇后以次,所有的妃嬪都到齊了,珠冠鳳衣,一律大妝。幾個阿哥和公主是早就被教導好了的,一見皇帝,便紛紛迎了上來跪安,用滿洲話恭賀吉祥。然後等皇帝升了座,皇后又領著妃嬪行禮。天氣酷熱,盛妝的后妃,被汗水蒸發得粉膩脂香,卻越顯得唇紅面白,分外嬌豔,好看倒是好看,皇帝卻於心不忍,吩咐一聲:“都去換了便衣吧!”
好在各人的宮女都帶著衣包,又多的是空閒不用的房屋,不妨就在附近更衣,只有皇后回寢宮去換。
等皇后回到廓然大公殿後的戲園,皇帝緊接著也駕到了,進過果盒,隨即傳旨開戲。宮中年節喜慶,照例要演‘大戲’,那是乾隆年間傳下來的規矩。凡是‘大戲’,不重情節,講究場面,神仙鬼怪,無所不有,萬壽節的大戲,總名‘九九大慶’,其中再分麻姑獻壽、瑤池大宴、海屋添壽等等節目,幾乎把所有關於壽誕的神話,都容納了進去,只見滿臺的王母娘娘、南斗、北斗、壽星、八仙、金童玉女、天兵天將,一個個服飾鮮明,形容奇特,齊聲合唱著天下樂、太平令、朝天子、感皇恩之類北曲的‘牌子’,載歌載舞,熱鬧異常,這是在平日裡看不到的。
乾嘉的盛況,早已經多年不再復見,這雖是內務府的一片‘孝心’,但皇帝於大飽眼福之餘,內心不能沒有感慨。大戲完了,接演皇帝親點的尋常軸子雜戲。時屆申初,開始晚宴,皇帝獨據正中金龍桌圍的大膳桌,皇后帶著五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