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坐東邊第一桌,西邊第一桌是佳貴妃、瑾貴妃,各自帶著大阿哥、二阿哥、二公主等;其餘妃嬪,兩人一桌,按照位分高下,冊封先後,在東西兩邊,依序入座。太監傳膳,宮女打扇,殿內殿外伺候的人,有兩三百之多,但趨奉行走,聲息全無,戲臺上的唱詞科白,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后妃,都覺得這是最享受的一刻,皇帝眼睛向左右看看,心中也大覺滿意,轉首點頭,六福趕忙湊了過來,“主子,有什麼吩咐?”
“肅順在哪兒呢?”
六福瞪起眼睛向下面看過去,滿座都是赤紅頂子,根本分辨不清,“容奴才下去傳他過來?”皇帝點點頭,沒有說話。
六福轉身到下面,徑直到外省督撫進京祝暇的班次中去找,果然,一尋就著,和他耳語了幾句,肅順起身,跟著他到了樓上,跪倒請安之後,貼近了一點,“主子,有什麼事吩咐奴才去做?”
“你幾時回任?”
肅順一愣,“奴才本來想,萬壽節後,六月十二日出京……”
“別等那麼晚了,明兒個你就回去。”皇帝說道,“到省之後,把明年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後即刻回來,暫時到內務府任職——替朕好好管教管教那些無能的混賬!”
肅順心中大喜,卻又有點莫名其妙,“是。奴才自當為主子分憂,只是,晉省之事……”
“山西巡撫之任,朕已經和軍機處幾個人商議過了,另外會選派旁人接掌,你就不必管了。”皇帝說道,“到山西之後,把差事交代清楚了,就趕緊回來,這邊,朕還有差事等著你呢!”
肅順心中滿足的嘆了口氣,恭恭敬敬的碰下頭去,“喳,奴才都記住了。”
第1節 拆爛一筆賬
咸豐十年的六月十六日,欲雨不雨,是個鬱熱得讓人很不舒服的日子,皇帝的心情和這樣的天氣一般,只覺得一股抑鬱之氣,難以宣洩。
聽御前大臣、內務府大臣、軍機大臣肅順把這一年來整治內務府往來積弊案子的成果奏報一番,更讓人焦躁欲狂,“真是混賬!僅只是內務府御膳房一項,只是在採買材料一項上,就多花了三五百萬兩銀子?”
“是,奴才疏爬之下,不勝駭異。開始的時候,還當是奴才看錯了,後來……還是問過奴才府上的廚子,又親自帶人到市集上走訪一遭,方知詳情。”肅順說,“便說豬肉一項吧,宮中各房每日用度,總是在三五十頭之多,經由奴才訪查之後得知,市面上所見活豬一口,不過銀錢十五六兩,而宮中御膳房所用的,卻是每頭七十三兩。僅此一項,每日就要多花出一千餘兩銀子。其他……”
“不必說了。”皇帝快速的打斷了肅順將欲出口的奏陳,“怎麼現在宮中一天就要用到這麼多的豬肉嗎?”
“是。宮中所用,各房俱有定例。而且,而且……據奴才所知,浪費非常嚴重,一口豬,用不到三一之數,其餘所剩,或者捨棄,或者為其中刁奴,轉手販賣肉販,以為牟利。”
皇帝緩步從御案後面轉了出來,揹負雙手,在養心殿中來回踱著步子,“本來,朕還以為,內務府這些人,不過是為人矇蔽,本性倒稱不上多壞,現在看來,竟似乎是高估了這些人的品行!”
文祥躬身答說,“皇上,何必為這些下賤的奴才動怒?料來這些人家業俱在北京城中,只要皇上一道旨意,將其逐一以國法懲辦,也就是了。”
“肅順,你是軍機大臣,又領著內務府大臣。你怎麼說?”
“奴才想,內務府可算是皇上的家奴,而這些人身為奴才,哄瞞主上,侵吞主子的私財,不論到了什麼時候,這都是無可恕過的大罪。應該從重處置。”
肅順說道,“至於奴才,蒙皇上啟用,以內務府大臣職銜相交,一載以來,未曾早日洞察其奸,奴才自知有過,請皇上恕罪。”
“朕本來想,過了三十萬壽節慶之後,即刻啟程西行,如今看來,又要拖延上一陣嘍。”
聽皇帝語出負氣,眾人趕忙跪了下來,“臣等述職無狀,請皇上恕罪。”
皇帝半晌沒有說話,任由眾人跪在那裡,大聲請罪,卻既不出言慰婉,也不降罪處置,於眾人的奏陳很是不滿似的。肅順膝行幾步,大聲說道,“皇上,奴才以為,西行緩議一事,大大不可。”
“哦?怎麼呢?”
“皇上,內務府下屬群僚有貪墨一事,在奴才看來,既可說是公事,也可謂是私事。這是因為,內務府中所有,都是朝廷僚屬,更加是皇家家養的奴才。若是為了這些家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