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經過一開始的悲憤,心情逐漸平緩了下來,聞言冷笑,“可笑以為用如此酷烈手段,就能夠使天下百姓畏懼嗎?”
“大兄所言極是。朝廷於我等小民可謂酷矣這樣一來,反倒收意外之功,想來,日後大兄起事之日到來之時,天下定當望風景從,清人一舉覆滅,指顧間事爾”
石達開又問道,“你在府城之中,可還聽到有什麼事嗎?”
“哦,還有一事,正要和大兄回稟,就是大兄的家人……”
石達開心中一驚,家人是他唯一不能放下的牽掛,“我的家人,他們怎麼樣了?”
陳承榕沉吟了片刻,卻沒有說話。石達開聰明過人,立刻知道他有什麼隱情要向自己說,而且,一定是大大的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好訊息。否則,若是家人遭難,陳承榕又何必有這樣一番做作?當時擺擺手,把周圍的幾個人哄出樓去,這才問道,“陳兄弟,可是有什麼話不好出口嗎?”
“小弟不敢欺瞞大兄,大兄的家人,現在居住在北京。”
“哦?”石達開提綱挈領,抓住了他話中的語病,“你是說,‘居住’在北京?這話是何意?”
“聽說,朝廷有意將幾位大兄的家人,不論老幼,一律在刑部天牢中以絞刑處死,只有石大兄的家人,不再此列。據說是皇帝說,大兄的家人,待到大兄落網之後,一體辦理。”陳承榕說,“而洪大兄等人的家人,在臨刑之時,又有恩旨下來,改絞刑為流刑,流放到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遇赦不赦,著為永例。”
他最後說,“小弟也是半信半疑,以為是虛妄之詞,後來打聽了一番,此事確切屬實,並非訛傳。我想,不管怎麼說,能夠留下一條性命,總算也是好過斷了香火吧?”
石達開沉吟了半晌,他不認為陳承榕會在這件事上和自己撒謊,只是,清妖這番做作,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他突然靈機一動,轉頭看向陳承榕:“陳兄弟,你這一次入山,怕是奉命而來的吧?”
陳承榕本意否認,又一想,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把話對石達開說清楚,他願意下山歸案,自己立下大功一件;他不願意,自己跑上這一趟,總也是為妻兒老小留下一份活命之機,至於自己,也就不必苛求甚多了。所以他很坦然的點點頭:“石大兄所料不差,我正是身擔使命而來。”
石達開長身而起,心中悲憤莫名,“你好大膽想不到我教眾之中,居然出了你這樣不知廉恥之輩,轉頭投進清妖懷抱,怎麼,你忘記了洪大兄、楊大兄幾個在京中為清妖凌遲處死的苦痛了嗎?今日到了我這裡,居然為清妖張目,想勸某投降清妖嗎?”
“倒並非為了勸降。不過是為父母妻兒計,不得不爾。”陳承榕把自己這一次來的經過和目的說了一遍,最後他說;“石大兄,小弟人微言輕,說的話大兄也一定不當回事,這也沒有什麼。小弟一人身賤,不過藉此機會,為家人留一份活命之際而已。大兄是不是聽從,全憑您一言而決,不但如此,就是在這九嶷山中殺了我的頭,也只在大兄一念之間。”
石達開真想招人進來,把這為常大淳和閔正鳳做說客的陳承榕拉出去殺了,不過念於過往的情分,他的家人落到清妖的手中,也難怪他會另有心志,又何苦反目成仇?於是就想等過上幾天,把陳承榕哄下山去,著他把自己的話帶給那個叫常大淳的清妖,也就罷了。
不想在石達開身邊有一個隨他一起從廣西奔逃至此的會眾,叫秦典林,金田縣人,和陳承榕也算是舊識。
秦典林和洪秀全一樣,也是秀才出身,不過屢屢赴試不第,再加上洪秀全從旁招攬,便也入了拜上帝會。因為他識得幾個字,一張嘴能說,兩條腿肯跑,很是為洪秀全等人重用,讓他到紫荊山區發展會眾,幾年下來,成績斐然。
等到朝廷驟施雷霆,洪秀全等人在金田縣落網,石達開僅以身免的一路逃到紫荊山區,把經過和眾人說了一遍,秦典林嚇壞了:尚未起事,朝廷就已經提前知曉,只怕洪大兄所說的潑天富貴都成了鏡花水月?
不但如此,朝廷追比甚急,涼州總兵長壽和廣西提督向榮兜尾掩殺,根本不給漏網之魚如石達開等半點喘息之機。接仗之下,仗著石達開武功高強,又有如羅大綱、楊輔清等人護持,這才再一次突出重圍,不過,楊輔清等人卻都在紫荊山圍捕之中落網成擒了。
石達開自知廣西一省已無自己立足之地,帶領著秦典林、羅大綱等幾個人遠路北上,到了桂、湘交界的九嶷山區,才放緩了腳步。其時在九嶷山有一股悍匪,為首的一個叫董金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