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雲是紹興人,以舉人之資在巡撫衙門做了一名清客,專門處理刑名的師爺,這類人律例爛熟,文筆通順,“總要使皇上知曉此事,又為我省上下處理得當而滿意為上。”
“既然如此,就倚靠先生了。”
接下來個人分頭做事,先從王有齡的道臺衙門找來一個通譯,臨時擔任雙方的翻譯,又把涉案的所有人全數傳至臬司大堂,為了怕引起百姓圍觀,特別在晚間掌燈之後將華爾幾個提到堂上,由祈宿藻當堂審理,楊文定幾個在臬司大堂後面的房中小坐。
祈宿藻低頭看看幾個站立著的美國人,一個個身材高大,黃眉毛,綠眼睛,真不知道是怎生生出來的?端詳了一會兒,他說:“下面,可是名喚華爾的美國商人嗎?”
臨時充當翻譯的道臺衙門差役哇啦哇啦說了幾句,華爾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先生,他們不是商人,因為中國上海海外有海盜縱橫擄掠,文德斯先生僱請他們隨船而行,他們是這一次保護文德斯先生從美國到中國一路平安的軍人。”
“嗯,既然是軍人,粗魯不文,想也是有的。”祈宿藻打著官腔說道:“不過,在鬧市之中,眾目睽睽之下,鳴放火器,大幹我天朝律法,你等可知道的?”
華爾聽完,很覺得奇怪,此案前天就已經是中國的官府中做過審理,怎麼還要再問一遍呢?他有點狐疑的問翻譯:“堂上的這位中國大人是誰啊?”
翻譯給他解釋了幾句,祈宿藻一拍醒木:“堂上不要做無謂之言,爾等是在串供嗎?”
在堂後品全~文}字O茗坐等的王有齡幾乎笑出聲來,趕忙假咳了幾聲,遮掩過去。
翻譯說;“不,回大人的話,小人萬萬不敢與美夷有串供之言,只是華爾先生以為此案已經審明問清,不明白為何要再過一堂,小人為他解釋幾句。”
“嗯。那你告訴他。本官掌管一省刑名,昨日見錢塘縣發來的公文,其中含糊莫名之處甚多,本官執掌司法,職責所在,不能不將案情重啟,再行問過。”
華爾疑惑的瞅瞅一旁站立的肖曉遊,含含糊糊的點頭答應:“是,我們明白了。”
“本官看這卷宗上面說,雖然爾等身犯我大清律法,不過礙於你等是外國人,又是初到我國,這一次與城中百姓為細故毆鬥,也算是彼此皆有過失,故而從輕處罰,命你等在管驛之中等待上海的公文到來,然後遞解出省……”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肖曉遊就驚恐的大叫起來:“大人,不是這樣的。”
“大膽”祈宿藻佯裝大怒,用力一拍醒木:“這臬司大堂豈容你咆哮?來人,”他想命差役掌嘴,不過肖曉遊有秀才功名,在未曾以公文知會江蘇學政革除他的功名之前,照例是不能動用刑具的,所以話到嘴邊又變了:“來人,將他拖在一旁”
處置完肖曉遊,他又問一旁聽審的趙燕蓀:“貴縣,本官堂上所念,可是貴縣當日所判?”
趙燕蓀趕忙點頭:“大人所念,正是卑職當日堂上宣讀的處置。”
聽完翻譯的話,華爾呆了一下,立刻哇啦哇啦的說了起來,雖然聽不懂他說什麼,只是看他神情激動,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言:“大人,華爾先生說,當日肖先生對他們說,他們身犯中國律法,本該從重處置,不過念在他們是外國人,故而從輕發落,在縣衙監獄之中關押七日,待到公文下發,即刻遞解出省。”
祈宿藻望望趙燕蓀,很是奇怪的神色問道:“貴縣,何以處置之道與斷案之言有如此出入?”
“卑職也不知道。”做戲做全套,趙燕蓀也是一頭霧水狀:“啊。卑職明白了,定然是肖曉遊翻譯之時出了大大的紕漏。肖曉遊,你在將本官於美夷處置之時的決定胡亂翻譯,亂將良善入罪,若是引發兩國邦交不睦,也皆是你一人而起,你說該當何罪?”
肖曉遊心中委屈,自己雖然在其中有惡意,不過也是照實轉述,其中並無虛妄,怎麼現在居然要怪罪在自己頭上了?
他只顧自己思考,堂上問的話全然沒有聽見,這更加給了祈宿藻和趙燕蓀以口實:“本官知道了,定然是你和夷人有私怨,故而藉此事挾機報復,可是的?”
肖曉遊沒有聽清楚,這一會兒的峰迴路轉弄得他的頭都有點大了,居然愣愣的問了一句:“大人您說什麼?”
“好刁鑽”祈宿藻這一次倒是真的動怒了,“你就真當本官處置不來你嗎?不要說你只是一介秀才,就是舉人功名又當如何?本官這就具折呈報,革了你的功名,看你還敢在堂上囂張不囂張?”
趙燕蓀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