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上南道下轄雅州、寧遠、嘉定三府,邛州一個直隸州,衙門在雅州,地當川藏交界之處,專責是撫治土司。地方又苦,差使又麻煩,這還罷了,最令人不平的是,各省駐防將軍都不管民政,與地方官只有體制上的尊卑,並無管轄上的統屬關係,惟有成都將軍可以管建昌道,這自是因為建昌道管土司,職掌特殊的緣故。
由於這一管,建昌道憑空多出來一個頂頭上司,每趟進省公幹,對將軍衙門要另有一番打點。將軍的‘三節兩壽’,其他地方官的賀儀,不過點到為止,建昌道卻須比照孝敬總督的數目致送。因此,江忠源深以為苦,幾次趁述職的機會進京活動,總想著能夠調動一下。
誰知道等來等去,居然等來這樣一道旨意?旁人都是由武轉文,在朝堂上覓立身之基,自己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了?
清朝任職地方上的武官最高品秩是從一品的提督,論品秩與與總督、駐防的將軍相同,但身分職掌不但不能比總督、將軍,甚至連從二品的巡撫都不如。因為總督、巡撫照例帶兵部尚書、兵部侍郎銜,掌管軍政,便可節制武將,提督見了比他低兩級的巡撫,亦須‘堂參’,更無論總督。
總督、巡撫照例又帶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身分等於都察院的堂官,提督若有不聽指揮,不遵排程情事,可以指名參劾。封疆大吏參屬下文官,容有不準之時,如參武將,那怕是戴紅頂子的提督、總兵,無有不準的。為此,當道光中葉一場武裝衝突之後,四海稍平,匪患全消,宿將紛紛解甲,就因為覺得武職官太委屈的緣故。
自己這一次掛總兵銜,聽起來是很榮寵,不過……哎江忠源長嘆一聲,無奈的喚進衙門中的主事、衙役,開始整理數年來的往來公文。
交卸了差事,順水出省,又順路去見了幾個老朋友,這才拖拖拉拉到了天津。
曾國藩也見到了朝廷的邸抄,皇上命江忠源到天津來,幫辦軍務,讓他又驚又喜。和自己比較起來,江忠源才算是軍務長才,當年在家鄉操演團練,用以抵抗反叛的流民的時候,他對於兵制的見識極是深刻,多次與自己書信問候的時候,也經常談及。
上一次在天津起草的奏摺,很多內容也是從與他的通訊中所得撰擬而成,這一次他能夠到天津來,想必日後定能大有教益於己身。
驚訝的是,江忠源當年之事他素有所知,好不容易棄武從文,居然又給皇上的一紙朱喻發回軍中,想來在江樵野的心中,即便是有老友重聚一堂的歡喜在望,也難抵心頭的鬱郁不歡啊
七月初二,江忠源到了天津,先到欽差行轅拜見曾國藩,恰好,胡林翼也在,正在和曾國藩商議近日士兵操演中所需軍備物資一事。聽下人來報,說從四川來的江大人遞手本進來了,曾國藩大喜,親自迎了出來:“樵野兄?暌別年餘,一向可好?”
江忠源卻不敢為彼此多年交好而失了上下尊卑,恭恭敬敬的跪倒碰頭,“給欽差大人請安。”
第149節橫生枝節(2)
第149節橫生枝節(2)
曾國藩把臂將江忠源扶了起來,微皺著眉頭請他落座,神情間是不以為然的樣子,“樵野兄,你我二人多年不見,怎麼倒生分起來了?”
“忠源不敢,此次奉調抵津,本是聽大人調遣,忠源與大人雖有舊情,然而朝廷體制相關,上下尊卑有別,忠源不敢忘情。”
話說得冠冕堂皇,卻透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胡林翼心思靈透,一轉念間就已經大約的知道,江忠源一定以為自己到天津來,又是改任武職,是曾國藩在皇上面前奏請的緣故。他以為曾國藩以多年交好,卻不知自己心中隱痛,故而有此近乎遷怒之語。
要是他始終抱著這樣的心思,整頓軍務的差事辦得怎麼樣先不要提,無端的失去了一位好朋友,就未免太可惜了。
想到這裡,胡林翼故意笑了一下,“樵野兄,此番皇上上諭見抄之後,我和滌生兄都大為驚訝,不過認真想來,皇上明主之為明主,只是這份知人善任的聖斷,徇為無愧也。”
曾國藩在這等心竅識事的靈動上不及胡林翼,江忠源態度如此僵硬是他沒有想到的,不過聽胡林翼一語點醒,也看破了緣由,不過他不是那種肯為自己做嘵嘵爭辯的性子,感激的向胡林翼點點頭,轉臉望向江忠源,“樵野兄軍務長才,此番到津,任職總兵,正是大展宏圖之機。日後還請樵野兄多多指教啊。”
江忠源當然不會因為胡林翼的一番解釋就以為是實情,但心中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說話有點失禮,不論上下之分還是彼此多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