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淚,妞妞才吐露一句,說她和寶哥同過床了。
同過床又不是真的做了夫妻,何必認真?尤太太突然想到,莫非那天晚上假戲真做,到底**給寶哥了?
這一下可真把尤太太嚇壞了,眼淚都逼了回去,嚴詞詰問,妞妞指天發誓,說自己和寶哥清清白白,絕無越禮之事,甚至願意讓母親請來穩婆,證明清白。
原來,妞妞對寶哥,半夜的假鳳虛凰,竟是情有獨鍾,先時還含著不言,到了有人慕名提親,方始逼出隱情。不過這樣的話不能和父母說,只好撒謊說,看書知道的,古代有一個公主落了難,為一名衛士負著她逃離,後來脫險之後,老王要給她選駙馬,公主只說得一聲,某人曾經背過我,表示從一而終,不曾碰觸過第二個男子,方算貞潔——可是知女莫若母,尤太太知道她是託詞。
到了第二天,尤杉也知道了真相,這一次一反常態,居然並未發脾氣;因為情況太嚴重了,不是發一頓脾氣就能夠了事的。
妞妞生得極美,從小父母寵愛,哥哥嬌慣,脾氣養成,很是不好對付。所以尤杉知道,光是勸沒有用,釜底抽薪之機莫過於讓她知道,決計做不成魏家的兒媳婦,死了想嫁寶哥的那條心,才能另外給她找個好婆家。
想了一會兒,給尤杉想到一個主意,他託人做了一封狀子,將魏宇告到熱河南城御史衙門——親家打官司,就變成不折不扣的冤家,那就不但妞妞知道自己姓不了魏,魏家也不會再想結這樣一門親,這一著確實是很厲害,不想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第59節事與願違(4)
尤杉以為魏家小姐依舊不肯過門,所以狀子上不提女兒之事,只是說,新婦于吉期之日,託詞老母病危,歸寧至今,不返夫家,請求勒令魏家將女兒送回,若是做不到這一層,官司就打起來了。
哪知道兩造上堂一問,魏宇表示,願遵堂諭,將女兒送回夫家。
這個變化是尤杉想不到的,一開始還以為是魏宇耍花腔,作為招架之用,仔細一打聽方知是魏家小姐真的回心轉意了。這有兩個原因,第一,尤家把寶哥送回,新郎說的那番話通情達理,十分厚道,魏小姐聽弟弟說來,心裡很是感動;第二個原因是,新郎的病勢日漸痊癒,她也不用擔心進門不久便成寡婦。而又歉疚於心,很希望早歸夫家,善盡婦道,只是當日尋死覓活,態度過分了些,自己怎麼樣也難以回頭,趕上這一次又峰迴路轉的機會,正好趁勢收篷。
可是她想回來,尤杉卻還不要哩一則是賭氣,再一則是欲南反北,恰好造成了這等親上加親的形式,這口氣更加咽不下去了。
話是這樣說,不過案子已經經衙門堂斷,表面上來說,官司還是打贏了,要想出爾反爾,拒絕魏家女兒回來,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尤杉為此召集親友,商量了很久,才又想出一個辦法,再進狀子,告魏宇‘妄冒’。
在這份狀子上說,朱家女兒過門拜堂之後,因為新郎體弱,當夜雖然也進了洞房,卻並未有夫妻之實,第二天黎明,新婦即返母家,前後在夫家不足一晝夜,又是嚴裝之下,所以新婦的面目看不真切,現在才知道,這個新娘子,居然是新娘子的弟弟假扮的既然如此,尤家也不願意要這個新婦,免得成了怨偶,請求依‘婚姻妄冒’律處斷。
情節雖然離奇,理由卻很充分,南城御史就打算依律處斷,不想他手下的一個刑名師爺,卻有不同的解釋。
刑名師爺精通律法,此輩人最是善於架弄是非,敲詐勒索,知道尤魏兩家都是家道殷實,想從中弄些錢來花用一番,所以故意挑剔,講出一段不算‘妄冒’的道理。
大清律分為七類,第一類是‘名例律’專講通則和程式。什麼叫五刑,什麼叫十惡,什麼叫八議,什麼叫公罪,什麼叫私罪,累犯如何加刑,自首如何減刑等等。其餘的六種照朝廷六部,州縣六房來分,也就是吏戶禮兵刑工六律。
婚姻屬於戶律,訴訟中所謂的戶婚田土本是小事,可由初審的官員限期自行了結;也因為如此,戶婚田土的糾紛,就成為貪官劣幕舞文弄法,顛倒黑白去撈錢的機會。本來,審斷的規矩是有律依律,無律依例,無律無例,比附辦理,其間斟酌輕重,全看問官的修養、學識、人品如何。
可是問官照例是讀書不讀律,一件疑難案子到手,應該引用哪條律法,已經是大感躊躇,至於案例,更加是兩眼漆黑,茫然莫辯。這樣就必須請教幕友,而刑幕對一部大清律例固然是讀得滾瓜爛熟,可是案例太多,也未必盡知,況且例有新舊,出一新例,舊的或者便不適用了,而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