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瑣碎之事都要事先與之溝透過之外,怕還又會有一番口舌之爭,所以朕想,找一個年級輕一點的去。你們說呢?”
眾人互相看了看,殿中一片寧靜。再也沒有一個人搭腔。
皇帝的心思瞞不過朝中眾人。上一次孫瑞珍等人出京辦差,有傳聞說,皇帝在臨行之前給了曾國藩密旨,准許他在雙方為禮法糾結,勢不可解的時候便宜行事。不過這件事只是人云亦云,這份旨意從來沒有歸檔,當時也沒有看見曾國藩拿出這樣的一封手諭,很多人就抱有懷疑的態度。
此番英夷再來,京中那些開口‘人心”閉口‘義理’的衛道之士們,都知道皇上是鐵了心要讓英夷進京,心中都認為此舉很是不妥,只不過事涉天子,不敢過多的妄言。
旁的人不敢陳言,杜受田身為帝師,卻是有話要說的:“皇上,老臣有話要說。”
杜受田在新君登基之後,加了文華殿大學士的頭銜,不過皇帝知道他一生都做的是教化之事,於政務,尤其是對自己要推行的新政從來都是不大通、更不以為然的。便讓他和卓秉恬一般,做了上書房的總師傅,或者就是外放,例如上一年命他出京去探查山東、河南的河道、水利工程。就是怕他在自己的面前講什麼‘聖人之道”什麼‘敬天法祖’之類的話,弄得自己下不來臺。
老人對皇帝的這種內心已有成議的決斷也是頗有微詞。自從皇帝登基之後,偶有召見,皇帝問及政務也更多的是像是在詢問軍機處的口吻,而不是當年那種商榷語氣。讓他陳述意見,很是帶著一些考問的意味,這就讓他不得不很慎重的回答,因為一句話的出入,立刻就會有影響,如果與軍機處的意見相反,就會引起很大的誤會。以為他是以帝師的地位,在不該奏陳政務的場合侵奪軍機處的權柄,倘或有這樣的情形,必遭大忌。這是杜受田極力避免的。
還好的是,師弟兩個見面的機會很少,更多的是放他的外任,免去了他左右為難,無所適從之感。
這一次難得的越眾而出,皇帝不能阻攔,苦笑著點點頭:“杜師傅有話請說,起來說話。”
“多謝皇上。”杜受田慢悠悠的從丹陛下爬起身來,說道:“皇上,臣自上年返京以來,欣見皇上從政以來推行新政,鹽漕二政皆為利國利民之方,九州黎庶無不為我皇上英明神武而歡喜莫名。只是,邀請英夷進京之事,臣深以為不可!”
“是嗎?”皇帝的臉上照舊帶著笑容,語氣卻並不像剛才那般和煦了:“為什麼不可?”
“《禮記》有載:為人臣者無外交,不敢貳君,又有《轂梁傳》有云:大夫無境外之交,束脩之饋!”杜受田繼續說道:“英人性情反覆狡猾,先帝年間為鴉片之利受損竟然以武手機看力相迫,純為彼邦不通教化、不識典章之故。是而臣以為,當派遣有司,曉諭規勸英使,令其掛帆南駛,自回便了。”
“杜師傅的話朕不明白。你說英人性情反覆,可有實據?”X
第124節 英使南來(2)
“是。英人上一年在江寧會商之時說過,當於本年六月間北上,而現在不過四月,……”
“杜師傅,您不知道,英人與我天朝的計時是不一樣的。他們用的是陽曆,而我們用的是陰曆。若是按照他們的演算法說起來,今天也已經是五月初,在路上耽擱幾天,到天津的時候,大約也就到六月間了。這,應該算不上是性情狡猾吧?”
皇帝給他大約的解釋了幾句,又說;“至於您剛才說到的,鴉片之事,朕正想在這一次英使覲見的時候徹底斷絕鴉片進口。朕知道,從先皇季年起,鴉片流入我國日益增多……”
說到這裡,皇帝搖搖頭,自覺把話題扯遠,便止住了:“朕想說的是,英人也不是完全的蠻夷,反倒是一些技術,一些手段很可以為我所用。朕記得有個叫魏源,寫過一本《海國圖志》,其中有‘師夷長技以制夷’的話,杜師傅可知道?”
“皇上,夷人自來便是以奇技淫巧而取勝,彼等有這樣的技術,原也不足為奇。只是,臣以為,和夷人進行交涉,當以我天朝上國體統為重,萬萬不可學用彼等奇技淫巧,以為天下人恥笑啊!”
“放、肆!”皇帝終於忍不住了,“奇技淫巧?你只知道奇技淫巧,卻不知道就是這樣在你口中不值一提的奇技淫巧打敗了我天朝五千年的體統!鴉片戰爭一場失利,蓋為我大清科學落後之試驗,為我中華無世界知識之試驗,為我滿洲勳貴無一成才之試驗,二百年控制漢族之威風,掃地已盡!而對方憑藉的,只不過是你所謂的奇技淫巧四個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