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這樣,外間開始有人散佈謠言,藉此生風,說什麼戶部庫丁都是為人冤枉的,若非如此的話,焉有將近一月的功夫,仍然審不出個水落石出的道理?刑部六堂又急又怒,更多的卻是羞意。
“我就不相信這八個人真的是鐵板一塊,水潑不進,針扎不透!”在一次有刑部六堂共聚在白雲亭談及此事的時候,直隸司的一個員外,叫林拱樞的,突然放下筷子,大聲說道:“還是得用大刑!”
林拱樞一個小小的員外,本來是輪不到他坐到堂官面前亢言大論的,不過一來他是林則徐的五公子,和趙光有著世家之誼;二來,此案關係甚大,刑部又是一個很特殊的所在,不像其他五部那般的講求官職儀體,更兼林拱樞於律例身為熟稔,也就讓他一起列席了。
“大刑也不是沒有用過。難道就有用了嗎?”同是直隸司任職員外郎的吳福年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八名庫丁堅不吐實,若是繼續使用大刑的話,一旦有個瘐斃獄中,皇上面前如何交代?”
林拱樞有心想說,便是死了一個不是還有其他七人嗎?不過這樣的說實在不是他讀書人所能出口的,而且那樣的一來的話,自己和那等草菅人命的酷吏又有何區別?當下扁扁嘴唇,不再多言。
“眾位大人總要拿出個辦法來。本案千夫所指,刑部萬萬不能失了面子。”阿勒精阿大聲說道:“既不能動用大刑,又不能再做拖延,蓉舫老弟可有什麼良策嗎?”
趙光就正如周祖培當年和皇上所說的那樣,人很聰敏,胸中滿是大清律例的條條框框,便少了幾分靈動,聽他說話無禮,心中不喜,卻也沒有和他計較,兀自苦思良久,才斟酌著說道:“我想,庫丁堅不吐實,一來是怕案情明瞭之後,彼等身受重罰,故而有苟延殘喘之心;二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第一個反骨之人。”
“嗯,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也有同感。此案演變成今天這樣不可開交的局面,便是一直以來,刑部斷案都是被告共同過堂,未有單獨審訊。以下官想來,便是陳世杰略有頡頏之意,抵死不認,其他人怕也未必都如他一般吧?”
“既然這樣,就說定了,從明天開始,將這八名人犯,分別提審。”
方略既定,眾人似乎看到了一片光明,心情放鬆下來:“唔,下雨了。”
大家轉臉看過去,可不是嗎,連綿的雨絲遮擋在窗前,一場春雨落下,開啟窗戶,飄進來的雨絲星落在臉上,很有一派詩情畫意,不和在坐的阿勒精阿是個全無半分情致的,苦著臉嘟囔了一句:“怕是又要水淹三法司了。”
刑部位於皇城的正西,面對著西安門,名為刑部大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自北而南排列,就是有名的三法司。刑部大街地勢最低,平日還好,只要下雨,就一定會有積水存留,到了五月裡淫雨霏霏,出入白雲亭這會食之所,都要搭几案成橋樑供人出入。所以有‘水淹三法司’的俗語。
見此情景,趙光本來正想和同僚吟詠幾句,卻給他的一句話攪得沒有了半點心情,眾人苦笑著拱拱手,冒著小雨走出白雲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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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升堂審案就和原先不同,而是從南北所裡提出一名庫丁來審,說話也不像前幾次那般的疾言厲色了:“周小舟,你也算是朝廷部員,此次銀庫盜竊,你是第一個為兵弁查出來的,可有什麼說的嗎?”
叫周小舟的確實是此次庫丁一案中第一個被九門提督衙門的官差查出體內藏銀的,而且他藏得也是最多,一個人就偷了整整五十兩。說起來也算是他合該有此一劫,上一年剛剛被遴選為庫丁,便是連標名時花費了七千兩銀子的本錢還沒有全數‘賺’回來,就被人抓了個正著,心裡這份懊惱就不用提了。
看他低頭不語,吳福年和林拱樞彼此遞了個眼神,語氣更加的柔緩了:“本官知道,例如你這般家境貧寒之人,便是標名所費,怕也是自己無從籌措,想來也是東挪西借而來。本意是想學那些刁頑之輩,藉著本職之便利,以各省賦稅銀兩運送進庫之機,從中中飽私囊,我說得可是的?”
這一次周小舟不能不說話了,跪在地上抬起頭向上看了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回兩位大人的話,是的。”
“這便是了。欠下的這許多銀兩,想來,令堂和你妻子在家中,怕是經常會受到債主的追比吧?”吳福年嘆息一聲,語氣中滿是為他人著想的好意:“若是你仍在戶部任職,雖是還清欠債遙遙無期,總還有一個盼頭,現在你人在刑部大獄,事情又沒有一個終了之期,想必,債主登門催討欠款時,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