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賀年面上一副極為尷尬的神色,呵腰站在原地,訥訥地不敢應聲。
姜佑不敢去看薛元的面色,只是慢慢地道:“東廠既有監察百官之職,掌印跟朝中大臣走的這般近,萬一遇著關係好的,難免徇了私情,不利於肅清朝綱,怕是不太好吧?”
薛元一哂,面上滿是譏誚:“那皇上以為如何呢?”
姜佑仍舊不看他的臉,輕聲道:“既然東廠有失公允,那便讓出一部分監察之權給西廠,兩相監督,互相補足,方能保證朝綱穩定。”
薛元靜靜地看著她:“若臣不放權呢?”
姜佑垂下眼:“那朕會召開朝會,和眾臣商議此事,請諸位大臣來評判此事。”
他有些心涼,她的什麼手段什麼路數旁的人或許不瞭解,他哪有不清楚的?一手帶出來的孩子,用自己悉心教的法子來對付他,真不知道讓他說什麼好。
姜佑見他久久不回話,自己先受不了這種沉默,撂下一句:“朕先走了,掌印再好好想想吧。”轉身便離去了。
轉眼屋裡就剩了孫賀年還在,他身子有些發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顫聲道:“督主。。。”
薛元也不瞧他:“皇上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幫著她來對付我?”
。。。。。。
姜佑出門之後並不急著離開,而是站在門外等著,老遠就瞧見孫賀年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她道了聲兒‘走吧’,孫賀年落後幾步,目光飄忽地跟在她身後,像是定不下來一般。
姜佑嘆了聲:“這次多虧了你。。。”她面上全是苦澀:“要不是朕沒用,又何至於帶累你們。”
孫賀年頓了半晌才道:“多虧您勸香印跟了我,不然我這輩子只能一個人孤悽悽到老,衝著這份兒恩義,我也得還您的人情。”
姜佑踩著腳踏上了馬車,裡面香印早就候著了,她先看姜佑全身上下都好著,然後再掀開簾子看見孫賀年,見他沒事兒,這才鬆了口氣,轉頭對著姜佑道:“您這法子也太行險,何必。。。”
她說到一半,再也說不出話來,看見了姜佑怔怔地瞧著她,像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半,兩眼怔怔地流下淚來,一顆一顆的淚珠轉眼就連成線,精緻的面容上溼漉一片。
☆、第114章
如今就是遠在京裡的官員,都知道姜佑和薛元這對兒曾經最親密的君臣疏遠了,不過皇上要從薛廠公手裡收權,廠公竟然也痛快給了,這倒是讓群臣納罕了一把,聯想到當初京裡傳出皇上和廠公的曖昧傳聞,心裡都不由得感嘆,再才智高絕的人,始終也逃脫不了一個情字。
行宮偏殿的屋簷底下,兩個小黃門正袖著手聊天,當中一個拿著掃把的道:“都說聖上和督主鬧翻了,這事兒是真是假?”他說完又唉聲搖頭“想必是假的,不是我滅自家威風,聖上跟督主鬥,就是加了個西廠,也差的且遠著呢。”
另一個四下瞧了瞧,壓低聲音道:“話又說回來了,督主甘心放權給西廠那位?”按理來說,西廠提督也應當稱廠公,但在宮中絕大部分人的心中,真正的廠公只有薛元一個。
拿掃把那個道:“這還能有假的,要是督主出手,西廠那位再來十個都不是他老人家的對手,可誰讓這事兒是皇上開的口,督主對皇上。。。”他嘿嘿笑了兩聲,兩隻拇指互相磨蹭著,忽然又嘆口氣:“聽說督主前些日子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另一個低聲道:“我瞧著是,督主這般多情精細的人兒,就算看不上那點權勢,但被皇上算計了心裡只怕也堵得慌,話本子裡怎麼說的?一片痴心付諸流水。。。”
拿掃把的嘿嘿笑道:“說到這個,我想起來前些日子西廠那位也想瞧上了咱們皇上,可惜被斥了一頓,罰到簷下跪了半個時辰。”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尖利的怒斥打斷了:“混賬東西!你們竟然在背後議論皇上,不要命了不成?!”
兩人嚇得齊齊轉身,就見新上任的西廠提督齊彥站在後頭,後面跟著幾個賠笑的奴才,身上穿著描金繪銀袍服,氣得指尖直顫。他這般發火倒也不是沒有緣由,他自覺地位不穩,便想方設法地兜搭皇上,沒想到被斥了好幾次,臉都丟盡了。太監心眼最小,他不敢衝著皇上發火,便不許別人提起這事兒。
兩人見正主過來,嚇得渾身亂顫,慌忙跪下叩頭,連抽了自己幾嘴巴:“奴才這張嘴欠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奴才一命吧。”雖然齊彥在大人物眼裡算不得什麼,但也足以決定他們生死了。
齊彥臉上滿是陰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