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腳步,外罩著的海棠嬌紅的宮紗輕衣被晚風捲起,將窈窕的一截纖腰半遮半掩。她微微仰目,只見君瑕似正靠著迴廊,在滿天夕暉裡沉默地拈著一朵秋菊。
但目光似乎沒落在花兒上,也沒落在夕陽上,也不知在凝視什麼。
趙瀲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預備故技重施,也嚇他一跳,但走到只剩三步遠時,君瑕忽一笑,肯定地喚道:“莞莞。”
趙瀲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反倒一驚,繼而嬌嗔起來:“哎呀你怎的耳朵這麼靈。”
她從身後抱住君瑕的腰,將柔軟的臉頰貼在他的後背,汲取著絲絲溫暖,好慰藉今日被一番殘忍真相和人情冷暖衝得鮮血冷涼的肌骨,“先生。”
好端端地,趙瀲又患得患失起來,“算了,我已沒法再將君瑕和謝珺分開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君瑕沒想到這個,也有幾分驚訝,“太后——還是同你說了?”
趙瀲頷首,憂心忡忡地咬唇道:“你會不會恨我?倘若不是……”
“莞莞。”他鬆開那朵黃花,手指落在趙瀲置於他腹前的手輕輕籠住,聲音低沉,“那與你無關。你知道,我是個愛恨分明之人。”
趙瀲反駁,“就是知道,便怕你對我又愛又恨的……這倒也不可怕,怕就怕,你不如意了,就甩手不要我了,我曉得你這人,喜新厭舊最是無情。”
平白受了一陣指摘,君瑕微微攢了修眉,訝然,“公主說話要摸著良心自問,我當真喜新厭舊,早已另結新歡了。”
趙瀲當然知道,她急道:“我明白我明白的!我說笑的,你認真幹嘛!”
她氣鼓鼓地反攥住君瑕的手,沒一會又暗皺眉頭,“怎麼這麼涼?吹了風了?”她擔憂不已,不待君瑕答話,她伸手去碰他的額頭,驀地撞見他漆黑無光的眼,心猛失了一拍,驚恐萬分:“你——你的眼睛怎麼了!”
第71章
君瑕彷彿才想到有這事; 在趙瀲看來那神情甚是沒心沒肺,只揉著手腕似笑非笑道:“暫時失明瞭。”
“你——”趙瀲喉嚨一哽; 說不上話來; 又驚又痛。
君瑕還是尋著她的聲音,碰到她柔軟的耳朵; 輕輕一揉,“沒事。失明也是常有的; 我以往扮成瞎子潛在公主府; 也有段時間是真瞎,連殺墨都未曾察覺。”
那次只持續了七個時辰; 睡了一覺第二日睜開眼便好了。
但君瑕隱隱約約覺得; 血肉之軀中有一股無形推擠之力; 在拽著他的肌肉與骨骼歸於分崩離析; 只待一個引子一觸即燃,便能衝破關隘,喚醒熟悉的肌骨拆分的痛楚。這是銷骨發作的前兆。
距離上次銷骨發作不過兩月; 這一次提前如此之久,也許是油盡燈枯的兆頭……
他的嗓音滯了滯,“莞莞,婚期定了麼?”
趙瀲攬住他的腰; 抓緊了他的裳服; 聽到“婚期”二字,又瞬間繃直了身子,將眼前瘦削而修長的人輕輕環住。君瑕他竟猜到了; 只要她一見了太后,自然是要將婚期提上日程的,如此以免夜長夢多再生變故。沒想到果然生了變故,她心酸道:“定了,九月初十。婚後可住在我的府上,但皇弟定要給你在汴梁建一座府宅,你看看,要是願意搬過去,我們便搬。我一切聽你的。”
君瑕噙著一絲笑意,“那還是不必麻煩了,便在公主府也很好,住久了也住慣了。”
趙瀲也已明白,君瑕是真不在意無關的人怎麼看他的。
婚後住在哪兒其實不重要,無非是有些人有幾句閒言碎語罷了,趙瀲自己本不介意,只是怕他介意。但君瑕顯然也是計較蝸角虛名之人。
他眼下目不能視物,趙瀲便趁著他不防備,偷偷將眼角的淚珠兒一擦,破涕為笑,並拾掇拾掇裝出笑語:“難怪你裝瞎子這麼像,原來確實也是半個瞎子!”
“嗯。”君瑕知曉趙瀲是成心說笑,免叫他不安,手也反抱住她,“也許明日便好了,應當是間歇發作的。”
但也許會更壞。
最壞的時候,會吞併五感,變成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怪物,一個人沉淪在無光、無聲、無味,亦沒有任何觸覺的黑暗裡,連自己是生是死都無法確認。這些他沒法告訴趙瀲。
趙瀲又故技重演,將君瑕橫著一抱,抱在懷裡,腳步匆匆地往寢宮裡去,一面抱著他,一面穿過落英繽紛的漫天花雨,為免叫他因為自己的擔憂而掛懷,遂裝出一副輕佻姿態,狎暱地佔著口舌之利,“師兄,你以前可想過這般躺在我懷裡,做一個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