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龍的棺蓋,前後各擺著一隻石獸,可以想象下葬時該做的儀式、該陪的陪葬品倒是做足了。
七叔和另外兩人合力將棺木抬了出來,塵土撲朔飛揚,空氣中瀰漫著塵封已久的泥草味,葉麒對七叔道:“你們先出去,有需要我再叫你們。”
長陵走到棺木前,幾度試圖使勁,但也不知怎地,她那一身能撼天動地的力氣在這時偏偏使不上分毫,她輕而急地換了兩口氣,一雙手自她身後繞過,搭在她的手邊,“我幫你。”
她不知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侯爺哪來那麼大的力氣,能將沉若千鈞的棺蓋徐徐推開,剛推出幾許時,長陵忽然偏過頭去,“你來吧。”
葉麒側了個身,輕聲道:“好,我來。”
窸窸的摩擦聲不絕於耳,待聽到最後棺蓋落地砰的一聲,長陵心頭不禁一抖,眼神怎麼都不敢往棺裡掃去。
“長亭,”葉麒道:“你轉過身看一眼。”
這一句話好像憑空給她添了一點勇氣,她緩緩挪過頭,像是用盡了生平所有的力氣,目光落入棺柩,看到裡面躺著一具骸骨。
長陵走上前去,慢慢彎下腰看著,從頭顱看到了腳骨,搭在棺邊的雙手指節白得嚇人。
“這人身上骨骼完好,生前應該沒有受過重挫,我……”葉麒還沒說完,看到長陵忽然將手伸入棺中,覆上那具屍骸,他身形一傾,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掌心在那屍骸手骨上方一寸停了下來。
長陵的眼前倏然模糊了一下。
很多年以前,長盛曾嘲笑過她:“你知道你裝男人哪裡最不像麼?”
“喉結?”
“不是,是手。”長盛道:“你那雙手細看根本就不像男子的手。”
“我手不小了,”她張開掌心,做出了一個揮掌的動作,“一掌夠拍死一頭牛了。”
長盛挑釁伸出自己的手,在長陵手前一比——長出她一個半指節,“小手妹?”
她“嗤”了一聲,“大手鬼。”
一滴溫熱的水落在葉麒的手背上,他愣了,轉過頭,看到長陵通紅的眼眶裡突然掉下什麼東西,滑過白皙的臉頰,留下一道曲折的線。
葉麒忽然想起了一句詩。
汝眸中無酒,吾視之即醉。
他看到她的瞳仁亮了起來,反握住自己的手,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他不是大哥,大哥的手比我長許多,這人的手和我差不多……”
在無盡的黑暗與深淵之中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那麼一星半點,又如何不令人百感交集?此時,長陵甚至忘了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凝視著葉麒,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他的肯定。
葉麒鄭重點了點頭,“大公子在北溟峰山洞之時肋骨就斷了,但這具屍骸卻完好無損,足見他不是大公子,應該只是當年沈曜他們為了掩人耳目,找到的替身罷了。”
“為什麼?”長陵的嘴唇白得嚇人,“莫道雲不是說,沈曜他們找到了大哥,如果大哥在他們手中,他們為什麼要用別人的屍身……”
“因為大公子並不在他們手中。”葉麒一字一頓道:“他在十一年前就逃走了。”
長陵怔怔的望著葉麒。
“你說什麼?”
“說來話長,”冢內塵土飛揚,葉麒被嗆的咳了兩聲,“我們不如出去說吧。”
山巒高處,茫茫星河懸在眼前,觸手可及。
晚風吹亂了長陵的髮梢,她總算從一片凌亂中找回了一點理智,“你可是知道了什麼?所以今夜才把我找來……”
葉麒點了點頭,“你知道方鍇麼?”
長陵想了一下,“以前,我將一個山寨裡的賊匪收入越家軍中,有個人好像是叫方鍇。”
“我得到訊息,當年大公子離世時,那方鍇也在同一日生急病死了,但是這段時間,剛好有人在淮郡發現了這個人,人是瘋了,但是有一句話卻反反覆覆,說的很是奇怪,他說,‘不是公子’。我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覺得茲事體大,所以趕去溪鎮見了一下這個人,”葉麒似乎有些腿痠,找了個光滑的岩石坐下,“在見到這人之前,我讓七叔將我裝扮成大公子的模樣,一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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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葉麒剛邁入屋內,方鍇一看到他,驚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道:“大公子,你是大公子!你、你當真沒死!”
葉麒神色一凜,道:“我怎麼會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方鍇熱淚盈眶,跪到地上,膝行幾步,“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