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湛頷首,“下回藥用的烈性一些,免得再被救。”
陸靜秋搖搖欲墜,看著沈湛,眼淚簌簌落了下來,“侯爺,若您想要我死,我這就死了,只要你高興。”
“我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沈湛就在門口刷牙,抄水洗了臉,掃了一眼陸靜秋,“你去告訴她,讓她消停點。不要惹急了我,我會不記得她是誰。”
“您知道師父的意思的。”陸靜秋道:“她只是覺得您小的時候,她對您的關心不夠,如今就想補償您,使母子間多點相處的時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好。”
說話的空隙,沈湛已經由小廝梳好了頭,陸靜秋沒敢進去,所以只能站在門口說話。
沈湛理了理袍子,“我去看看。”
陸靜秋眼神灰暗,應了一聲個,垂著頭跟在沈湛後面,她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沈湛很高,只有遠遠看著她才不用抬著頭,這讓她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她是七歲,沈湛八歲。
事實上,在見他以前,她已經跟著師父生活了一年,她是師父撿回來的,只記得自己家門前有座山,其餘的一概不記得了。
在外面不知如何活下來,混混沌沌的兩年她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跟著師父後,她起初以為師父沒有成親,以為她是一個人,居無定所,她跟著師父很辛苦,卻又覺得特別的幸福。
那一次她和師父在荊州待了兩個月,然後回的辰州,她很清楚的記得,那是大年三十,她正高興的坐在門檻上吃著零嘴,忽然就看到一個小男孩靠在路對面看著她,過了許多年後,她都一直清楚的記得,當時她正吃的是滷鴨脖子,穿的是一件新做的桃紅色棉襖,馬路對面開的是茶寮,因為要過年,東家帶著一家人回家去了。
安安靜靜的街道上,就只有那個男孩,高高的,特別的瘦,在寒冬臘月裡,他穿著一條破褲子,膝蓋露在外面,上衣斜斜的掛在肩膀上,就這麼靠在牆上,疊著腳,眼睛斜斜的看著她,像是在笑,又像是譏諷。
她嚇了一跳,覺得對方不懷好意,喊著師父出來。
沒有想到師父站在門口只看了一眼,就無波無瀾的道:“那是沈湛。”說著,又走了。
她當時不明白,也是第一次聽到沈湛這個名字。
直到那個男孩子走了過來,一腳踢翻了她的凳子,冷冷的盯著她,道:“你是她徒弟?”
“是是的。”她有些害怕,“你是沈湛?和師父什麼關係。”
沈湛啐了一口,冷笑道:“我是她老子!”說著,一腳踹開了門,嚷道:“不是過年嗎,有什麼吃的,端上來。”
師父從廚房出來,端著飯菜擺在桌子上,淡淡的說了一句,“洗手!”
沈湛沒洗,將他沾滿了泥的鞋子踏在椅子上,用筷子夾走了半條魚,掃了一碗肉,站在桌邊,一會兒功夫風捲殘雲吃的乾乾淨淨,等師父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在炕邊上剔牙,看著她們,“我睡哪兒。”
只有兩個房間,一件是她住的,一間是師父的。
“沒你的房間。”師父道:“收拾太麻煩,你隨便找地方湊合吧。”
她當時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只覺得沈湛很可怕,而師父亦是從未見過的冷漠,她無法想象,她們是母子。
“我就睡這兒。”沈湛一拍炕,冷笑道:“這是老子的家,為什麼沒有老子住的地方。”
他說著,就在炕上躺下來,髒的全是泥的鞋子,破舊的褲子,就這麼放在她剛洗過的毯子上。
她記得她當時特別的心疼,除此以外就只有沈湛閉眼睡覺的樣子。
師父沒有說話,讓她坐下來吃飯,外面鞭炮響著,終於有了一絲新年的氣氛師父晚上睡在她的房間了,她則是一夜沒睡,一直想著隔壁的沈湛。
他洗臉了沒有,洗腳了沒有,衣服有沒有換下來,等天亮了她其實可以幫他洗洗補補的。
畢竟,他是師父的兒子。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煮好早飯,裝作端飯碗過去時,已經沒有沈湛的人了。
此後,每一年過年,不管她和師父搬幾次家,沈湛都會在年三十那天如約而至,吃一頓飯,第二天早上就走。
師父也從來不提他,像是沒有這個人。
她很好奇,他一個人在外面是怎麼活下來的。
直到有一年他沒有回來,開年後她和師父去了平江府,在平江府待了半個月,終於看到了沈湛,他跟在一個少女後面,笑著,那笑容和煦溫暖,明亮的晃著她的